“多铎!你已陷入天罗地网,插翅难飞!还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城楼上,传来了洪承畴沉稳而带着压迫感的喊话。
多铎仰头望去,虽看不清洪承畴的面容,但那声音让他怒火中烧。
他猛地拔出佩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厉声吼道:“洪老贼!休要猖狂!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只有战死的巴图鲁,没有跪地求饶的懦夫!”
“大清的勇士们,随本王杀过去,跟这些南蛮子拼了!”
就在多铎血冲顶门,要带领身边残兵做最后一搏之际,身旁的幕僚河洛会死死拉住他的缰绳,急声道:“豫亲王!万万不可冲动啊!”
“洪承畴此举,正是因为他手中兵力不足以在巷战中快速吃掉我们,故而用激将法,诱使我等放弃地利,主动出击,进入其预设的歼灭阵地!此刻我等虽被困,但据守街巷废墟,尚可支撑。“
“摄政王的主力距离开京不远,绝不会坐视不理!只要我等坚持巷战,拖到天亮,援军必至,届时里应外合,事情必有转机!”
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让多铎瞬间冷静了几分。
他高高举起的钢刀缓缓放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道:“好!就依你所言!传令下去,各部依托房屋、街垒,层层阻击,节省箭矢,固守待援!最多坚持一天,摄政王的大军定会来救我们!”
与此同时,开京被围、多铎身陷绝境的急报,如同丧钟般传到了清军大营。
多尔衮闻讯,大惊失色,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十五弟!”他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如今他手中的两白旗精锐,满打满算只剩下七千余人,而多铎带走的镶白旗就占了其中一半!
更重要的是,多铎是他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同母弟,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最可信任的血脉至亲!于公于私,他都不得不救!
没有任何犹豫,多尔衮立刻点齐城中所有能调动的兵马——主要是他亲自统领的正白旗主力以及部分作为预备队的朝鲜八旗,火速集结,星夜兼程,向着开京方向疾驰而去。
救兵如救火,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把多铎救出来!
大军行至一处名为“落雁峡”的险要山谷时,地势骤然收紧,两侧山高林密。救弟心切的多尔衮虽觉地势凶险,但顾虑多铎安危,仍命令部队快速通过。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当先头部队完全进入峡谷腹地时,只听一声梆子响,两侧山坡上瞬间冒出无数身影!
“放箭!”
一声令下,箭矢如同疾风暴雨般倾泻而下!密集的箭簇带着凄厉的呼啸,覆盖了清军先头部队。与此同时,轰隆隆的巨响传来,巨大的石块被推下山坡,沿着陡峭的山体翻滚、跳跃,携带着万钧之势砸入行军队伍中!
刹那间,清军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狭窄的谷道使得军队无法迅速展开,成了活靶子,先头部队损失惨重,进退维谷。
“有埋伏!稳住!反击!”带队将领声嘶力竭地呼喊,组织士兵举盾防御,并向山坡上仰射还击。
然而,埋伏于此的朝鲜军占据了绝对地利,箭石交加,死死压制住了谷内的清军。
就在这危急关头,山谷外传来了震天的马蹄声和怒吼!原来,多尔衮亲率正白旗主力并未完全进入峡谷,他留了个心眼,将最精锐的部分置于队尾。听到谷内杀声大作,他立刻意识到中伏,毫不犹豫地率领正白旗精锐,如同猛虎出闸,从外侧向埋伏的朝鲜军侧翼发起了凶猛的冲锋!
“杀!救出豫亲王!”多尔衮一马当先,挥舞着长刀,身先士卒。真正的满洲精锐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悍不畏死地冲上山坡,与埋伏的朝鲜军绞杀在一起。
山坡上的朝鲜军没料到清军反应如此迅速,反击如此猛烈,在正白旗的疯狂冲击下,阵脚大乱。
经过一番激烈而短促的残酷拼杀,朝鲜伏兵终究不敌这支救主心切的哀兵,丢下数百具尸体,向山林深处溃退。
多尔衮顾不得追击残敌,立刻下令清理道路,救治伤员,然后片刻不停,继续挥师向开京猛扑。
“不可啊!皇上!”
随军的范文程听到多尔衮意图继续强攻的命令,急忙劝阻,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洪承畴老谋深算,用兵向来环环相扣!此次山谷埋伏,动用的是朝鲜军,其战力不强,被我军一击即溃,这分明是诱敌深入之计!”
“其意在将我军主力引入其预设的决战战场,前方必有更凶险的陷阱,我军万万不可再向前了!”
范文程的疾呼让杀红了眼的多尔衮心头一凛,冲锋的步伐不由得慢了下来,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洪承畴的厉害,他是深有体会的。
就在这时,年轻的将领苏克萨哈挺身而出,朗声道:“启禀皇上,末将的看法恰恰与范大学士相反!此乃洪老贼的疑兵之计!”
他目光炯炯,分析道:“明军在朝鲜的总兵力绝不会超过万人,其麾下可用的朝鲜军数量也有限,绝不可能超过我大清的朝鲜八旗!洪老贼既要重兵围困开京的豫亲王,又能分出多少兵力来打援?”
“方才的伏兵不堪一击,不过是故作疑兵!若我军因此畏缩不前,则正中其下怀。一旦豫亲王覆灭,洪承畴便可腾出手来,全力对付我军!届时才是真正的危局!”
苏克萨哈年轻而充满锐气的分析,让焦虑的多尔衮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他频频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觉得两白旗后继有人。
范文程见多尔衮意动,更是大急:“皇上!苏克萨哈此言,是在拿我大清最后的国运豪赌啊!万一,万一洪承畴在后面真的布下了天罗地网,我军主力尽丧于此,那我大清可就万劫不复了!我们赌不起啊!”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臣有一策,或可扭转乾坤!我们可派三千朝鲜八旗继续佯装主力,大张旗鼓支援开京,吸引明军注意。而皇上则亲率我八旗精锐,绕行小道,直扑汉阳!洪承畴主力在外,汉阳必然空虚,若能一举拿下其根本,则大局可定!此乃围魏救赵之策啊!”
苏克萨哈闻言,立刻讥讽道:“范大学士好妙的计策!可若是按此计行事,豫亲王和镶白旗的数千将士怎么办!让他们在开京自生自灭吗?”
“若是豫亲王全军覆没,即便侥幸夺取了汉阳,对我大清而言,又有何用?不过是无根之萍,又能支撑几时?”
苏克萨哈的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多尔衮的心坎上。
他猛地拔出腰刀,雪亮的刀锋直指前方,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不必再争了!苏克萨哈所言有理!豫亲王不能不救!此刻南蛮主力必在围困开城,即便有埋伏,兵力也绝不会太多!大清的勇士们,随朕杀过去,击破一切阻拦,救出豫亲王!”
在多尔衮的亲自率领下,清军主力再次鼓起勇气,向着峡谷深处猛冲。然而,他们刚刚冲出不到十里,进入一处更加狭窄、两侧山势更为陡峭的葫芦形谷地时,真正的噩梦降临了!
只听三声震耳欲聋的炮响作为信号,两侧的山脊之上,瞬间竖起了无数面红色的明军旗帜!与此同时,早已校准好射界的明军火炮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
劈头盖脸的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入密集的清军队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