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锦衣卫汇报汉阳城内血流成河、李氏王族被屠戮殆尽的消息,朱纯臣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背后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远在紫禁城的皇帝陛下朱由崧那深不可测的用心,打从一开始,陛下要的就不仅仅是藩属的恭顺,而是直接吞并整个朝鲜!
陛下早已看出了金自点此人的狼子野心。
之前索要三十万民夫,解决修路的劳力是一方面,更多是为了激化朝鲜内部本就尖锐的矛盾,加速其内部崩溃。
如今金自点果然利令智昏,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弑君灭族之举,这简直是自绝于朝鲜士民,也将自己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这反而为大明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了最完美、最冠冕堂皇的借口,省去了无数麻烦。
“陛下的棋,当真是……深谋远虑啊!”
朱纯臣喃喃道,随即他眼中闪过一丝热切,小心地询问身旁的李岩:“李指挥使,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立即打着为李朝复仇、讨逆靖难的旗号,出兵直取汉阳,一举剿灭安东金氏,将朝鲜纳入版图?”
李岩看了朱纯臣一眼,心中暗忖:这位成国公倒也不全是草包,终于跟上陛下的思路了。
但他摇了摇头,语气沉稳:“成国公莫要心急。事情,固然是这么个事情,但这‘为王前驱’的活儿,却不能完全由我大明来牵头。我们需要的,是一面‘义旗’,一个来自朝鲜内部的‘请柬’。”
与此同时,在北汉山城之外,一个浑身尘土、衣衫褴褛的人影,用尽最后力气扑倒在城下,昏死过去。
“是金内侍,大王身边的内侍金浩南!”
守城士兵认出此人,慌忙将他抬入城中。
远处,几名暗中护送的锦衣卫见任务完成,悄然隐入山林。
“金内侍,快醒醒!可是大王有旨意传来?”尹正得到消息,飞奔而来,焦急地呼唤着。
在金浩南断断续续、泣不成声的叙述中,李倧被金自点弓弦勒死的惨状,以及李淏可能也已遭遇不测的猜测,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尹正和周围的朝鲜将士目瞪口呆。
“金自点,逆贼!”
尹正双目赤红,一把抓住金浩南:“你再说一遍,大王他怎么了?”
金浩南吃力地从鞋底的夹层中,取出一份被汗水与血渍浸染的密旨,颤巍巍地递给尹正。上面是李倧熟悉的笔迹,字字血泪:
“……当小尹见此诏时,孤已惨遭毒手矣!安东金氏,狼子野心,非止一日,其志岂在权臣?必欲取李氏而代之……望卿念及君臣之情,起兵讨逆,护我朝鲜李氏血脉,虽九死其犹未悔……”
“大王——!”
尹正看完,发出一声悲愤至极的怒吼,泪如雨下。
他猛地抽出佩刀,对着麾下数百名同样悲愤填膺、誓死效忠李倧的禁卫军将士,嘶声高喊:“将士们。逆贼金自点弑君作乱,天理难容!随我杀回汉阳,诛杀国贼,为大王报仇!”
“诛杀国贼!为大王报仇!”愤怒的吼声瞬间响彻北汉山城,声震云霄。
“尹兄!冷静!”
郑成功虽也义愤,但尚存理智,他急忙拦住冲动欲走的尹正:“汉阳虽守军不多,但城防坚固,金贼必有防备。仅凭尔等数百人,无异于以卵击石!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噗通”一声!
尹正直接跪在郑成功面前,声音哽咽却坚定:“郑兄,金自点倒行逆施,人神共愤!大明乃天朝上国,岂能坐视藩属国贼篡逆?还请郑兄发兵助我!尹正此生愿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郑成功面露难色。
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虽有心相助,但未经朝廷明令,擅自介入他国王位更迭,乃是外交大忌。
他正犹豫间,一骑快马如旋风般驰入城中,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滚鞍下马,正是陆敏。
“卑职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陆敏,参见郑将军!”
陆敏风尘仆仆,语气急促:汉阳急变!金自点已于数日前弑杀新王李淏,并将李氏王族,无论老幼妇孺,尽数屠戮于景福宫!朝鲜李氏……已然绝嗣了!”
这确认的噩耗如同最后一击,尹正与周围的朝鲜将士顿时伏地痛哭,悲声震天。
连郑成功也感到一阵寒意,金自点之狠毒,远超想象。
郑成功强压震惊,连忙扶起陆敏:“陆千户一路辛苦,不知成国公与朝廷可有指示?”
陆敏将郑成功引至一旁,压低声音,透露了最高决策:“郑将军,李岩指挥使已奉密旨抵达朝鲜前线。如今李氏已灭,金贼罪恶滔天,天人共戮!将军可即刻助尹正将军起兵平叛,务必诛杀金自点,将安东金氏核心党羽,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事后,李指挥使自会料理一切,为将军善后。”
有了这道明确的指令,郑成功心中再无顾虑,眼中精光一闪。他转身扶起仍在悲泣的尹正,沉声道:“尹兄请起!金贼如此丧尽天良,我大明岂能坐视!本将这就点齐兵马,与你一同兵发汉阳,清君侧,诛国贼,以正乾坤!”
就在北汉山城厉兵秣马之际,金自点的族弟、兵曹判书的金自在,率领三千朝鲜军来到了城下。
他趾高气扬地宣读了所谓的“王旨”:禁军大将尹正镇守北汉山城有功,特召其回京受封领赏。
这拙劣的调虎离山之计,如何瞒得过尹正和郑成功?
尹正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感激涕零,欣然接旨。他以交接防务、为金判书接风洗尘为由,将金自在及其亲信将领“热情”地请入城中。
酒宴之上,杯盏方举,尹正骤然发难,埋伏好的甲士一拥而上,将金自在一行全部拿下。
面对周围明晃晃的刀剑和朝鲜将士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恨目光,贪生怕死的金自在吓得魂飞魄散,不等用刑,便将计划和盘托出: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让尹正活着回到汉阳,早已在必经之路上设下重兵埋伏,只等尹正一行人进入伏击圈,便格杀勿论!
尹正听闻大怒,骂道:“来人啊,将这金贼之弟用弓铉勒死,以告慰大王的在天之灵!”
金自在一听还是要杀自己,连忙爬向一旁的郑成功哀求道:“天使明鉴,下官已将实情和盘托出,尹正他不能出尔反尔再杀我啊!”
郑成功心想:正愁没有合适的方式兵不血刃进入汉阳,这可是天赐良机!
笑着说道:“本将倒是可以做保留下汝一条性命,但你得将我们带进汉阳城!”
听到这个条件后,金自在没有任何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