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周皇后苍白如纸的面容。
她一身素白孝服,发间只簪一支银钗,眼眶微红,泪光盈盈,更衬得她柔弱凄楚。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她低低的啜泣在空气中回荡。
朱由崧负手而立,一袭玄色龙袍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周皇后。
周皇后身形微微一颤,抬眸望向他,眼中泪光更甚,声音哽咽:“陛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葬身火海,监国殿下何出此言?”
朱由崧低笑一声,缓步走近,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似在欣赏她的惊惶:“不得不说,这次朱由检的手法还是十分高明的。大庭广众之下自焚,又有王承恩殉葬,连伉俪情深的周皇后也留在宫中。”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甚至连玉玺消失的理由都提前想好了,只可惜……”
他忽然俯身,逼近周皇后,压低嗓音道:“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嘉定伯会将太子朱慈烺送来本王的大营吧?”
周皇后瞳孔骤然一缩,方才的哀婉神色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慌乱。她下意识攥紧衣袖,指尖微微发颤,声音也失了镇定:“太子……太子无意同监国争夺皇位,还请监国殿下……勿要加害!”
朱由崧直起身子,笑意更深:“即便孤不是太子的伯父,同嘉定伯也算是莫逆之交了,又怎么会对自己的王侄下手呢?”
“本监国将册封朱慈烺为寿王,如今传国玉玺已被朱由检带出了宫,还得请出皇后娘娘的‘皇后之宝’!”
周皇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令内侍取出印玺在诏书上盖章!
她知道只有去掉了太子的名号,自己的儿子才有可能活下来。
自己的老父亲周奎,真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骂他?
走出坤宁宫后,宋献策说道:“朱由检还真的带着玉玺逃出了京师?”
朱由崧无奈的点了点头。
如果说原本自己还只是揣测,那么周皇后的表现几乎让自己百分百确定了这件事!
好在自己已经发下了《悬赏令》通缉骆养性,也已经提前封锁了天津的码头,他们跑不了。
上百骑兵飞驰在官道上,骆养性指着前方说道:“陛下,过了这条河就是居庸关了!”
崇祯帝朱由检骑在马上回望紫禁城的方向。
他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若非大伴以命相护,朕此刻早已……”
脑海中,王承恩最后的身影挥之不去——那个陪伴自己半生的老太监,在烈火吞噬乾清宫的刹那,毅然冲入火海殉葬,用生命为他铺就了一条生路。
而他自己,则借着救火的混乱,与一名身形相仿的小太监互换了衣冠。烟熏火燎之下,无人能辨真容,他混在逃散的宫人中,在锦衣卫的护送下悄然离开了那座即将倾覆的皇城。
“陛下。”
身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低声开口,“梁逆虽已控制京师,但他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依大明祖制,神宗子孙中,福王一系早已被排除在继位序列之外。他若想登基,唯有矫诏一途。”
崇祯缓缓转身,眼中寒芒闪烁:“一旦他敢矫诏称帝,朕只要拿出传国玉玺振臂一呼,天下人便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到时候......”
居庸关城楼之上,寒风呼啸,旌旗猎猎。游击将军陆勇按刀而立,眯眼望向关下的一队人马。
来人约百余骑,皆着飞鱼服,风尘仆仆,却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为首之人身形挺拔,面容冷峻,腰间悬着一柄绣春刀,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来者何人?”陆勇厉声喝问。
“锦衣卫办案,无须多问,还不快速速开关放行!”骆养性高举腰牌,冷声回应。
陆勇定睛一看,腰牌上赫然刻着“锦衣卫指挥使”几个大字,顿时心头一凛,连忙抱拳道:“原来是骆指挥使驾到!末将陆勇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骆养性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关上稀疏的守军,皱眉问道:“居庸关如今还有多少人马?”
陆勇苦笑一声:“回指挥使,关内主力早已调往京师勤王,如今只剩八百余人驻守。”
“八百人?”
骆养性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暗叹——偌大一座雄关,竟只剩这点兵力,可见朝廷局势何等危急!
骆养性略一沉吟,从怀中取出一道圣旨,沉声道:“陛下有旨,命居庸关全体官兵即刻随本指挥使前往宣府!”
陆勇闻言一怔,迟疑道:“骆指挥使,居庸关乃京师门户,若轻易弃守,万一……”
话音未落,骆养性身后一人缓缓策马上前,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虽憔悴却威严不减的面容。
“陆游击,可是信不过朕的圣旨?”
朱由检目光沉静,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方玉玺,玉玺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陆勇瞳孔骤缩,浑身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陛……陛下?”
崇祯高声说道:“朕加封陆勇为总兵官,即刻率所部官兵,护送朕前往宣府!”
陆勇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砖石,颤声道:“臣……遵旨!”
然而,关上的士兵们却并未立刻行动,反而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一名老兵壮着胆子喊道:“陛下!弟兄们已经小半年没领到军饷了,若是就这么开拔,家中老小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