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黄河水裹挟着无数的碎木,奔腾而去,十几只木筏在湍流中如落叶般颠簸。
李自成攥紧筏上绳索,指节发白,耳边尽是浪涛拍打木筏的轰鸣。
“小心树木!”李过突然暴喝。
话音未落,顾君恩所在的木筏紧接着撞上水下沉树。
突然听到“嘣“的一声脆响,捆扎木筏的麻绳竟齐刷刷断裂!
“小心!”
他尚未反应过来,整片筏子已四分五裂。落水前的最后一瞬,他瞥见断绳处平整的刀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分明是被人提前割过的?
仅仅只是一刹那,顾君恩整个人已栽进激流,转眼卷入漩涡之中。
“顾先生!”李自成探身欲救,却被牛金星死死拽住。
“水中情况复杂,闯王万万不可以身犯险!”牛金星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就在顾君恩即将沉入河底的刹那,一张麻绳渔网突然从天而降!
“抓住了!”
高一功半跪在摇晃的木筏边缘,双臂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上青筋暴起。那张用来在汉水捕鱼的旧渔网,此刻绷得笔直,网绳甚至勒进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麻绳滴入黄河。
“起!“
随着一声暴喝,渔网破水而出。顾君恩如一条银鲤般被兜住腰身,带着漫天水花甩回木筏。他重重摔在湿漉漉的木板上一连咳出好几口浑水,发髻散乱如疯。
顾君恩考虑到一路上没有食物,故而让高一功带上了一副渔网,没想到无意间居然救了自己一命。
李自成等人乘坐着十只残存的木筏,在洪水中漂流了好几天,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洪水。
“闯王快看!”李过突然指向远方的一片连绵的土岗。
岗上,一座灰瓦道观在晚霞中若隐若现。
众人精神一振,终于可以上岸了。
残阳如血,将斑驳的道观山门染成暗红。
牛金星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潮湿的霉味混着香灰气息扑面而来。
大殿内,一个瘦削的身影背对众人,端坐在三清像前的蒲团上。青灰道袍垂落,拂尘斜搭臂弯,俨然一副方外之人的模样。
“道长,叨扰了。”牛金星上前拱手,“我等途经宝刹,可否讨一些吃食?”
话音未落,那道士突然轻笑一声,缓缓转身。
“牛军师,好久不见啊。“
烛火跳动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鼠须细眼,颧骨高耸,竟是已经投靠明军的宋献策!
李自成瞳孔骤缩,手已按上刀柄。却听得殿顶“哗啦“一声巨响,数十片青瓦同时崩裂,大批明军士兵手持弩机出现!
“有埋伏!“
高一功的吼声与箭矢破空声同时炸响。一支弩箭擦着李自成耳畔飞过,钉入身后门板,箭尾白羽嗡嗡震颤。高一功暴起挥刀,斩落三支袭向李自成的弩箭,却被第四支箭洞穿大腿,闷哼着单膝跪地,血瞬间浸透战裙。
两侧厢房轰然倒塌,李来亨率甲士破壁而出。
“宋献策、李来亨,你们这两个叛徒!”李自成虎目迸裂,钢刀格开枪尖,却见宋献策从袖中甩出三枚铜钱,叮当落地竟摆成“坎“卦。
“闯王勿怪。”宋献策拾起一枚铜钱吹了吹,“卦象说,今日宜‘擒龙’。”
殿外忽然火把如林,数百明军铁甲碰撞声如雷碾过。李自成环顾四周,高一功血流如注,李过被长枪逼跪在地,亲兵以及将领们非死即伤。他深吸一口气,当啷一声抛下佩刀。
“李某戎马一生,没想到今日落在你们两个叛徒手中;也罢,就用兄弟们的鲜血来染红二位的官袍吧!”
面对李自成的嘲讽,宋献策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李来亨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看到李来亨有所愧疚之后,李过赶紧说道:“来亨,念在你我曾经父子一场,你就放我们一马吧?”
“闯王同兄弟们都会念着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