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燠!”程砚的声音从灶房飘过来,混着蜂蜜熬煮的甜香,“糖蒸酥酪快好了!你昨儿说要在酪里撒野樱花瓣,我特意去后山摘了小半筐——”话没说完,“哐当”一声,接着是他闷声的“哎呦”。
安燠“唰”地合上小本本。
她知道,准是程砚又被灶前的石墩绊了脚。
这熊瞎子总说“山神要接地气”,偏生在自家院子里都能被石头绊倒,上回还把新腌的梅子坛撞翻了,酸得满院的蝴蝶都绕着飞。
她刚要起身去看,系统提示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是山脚下传来的动静。
“程大哥!程夫人!”小豆子的童声比山雀还急,“东头土地庙的雷印又消了!昨儿夜里劈的那道雷,把王土主的碑劈成三截,今儿早上再看——碑在张婶家供桌上摆着呢!供盘里还多了把野山杏!”
安燠的狐狸耳朵抖了抖。
她早料到天庭不会善罢甘休,可这“民心即天心”的印记还是给了她惊喜。
上个月程砚在南天门前替百姓挡雷时,被雷火灼出的掌印竟烙印在地脉里,如今成了新神位的护身符。
她摸了摸腰间的天道旁证碎片,碎片温温的,像揣了颗小太阳——这是百姓的信念在发烫。
“走。”她拽过程砚的大氅往他身上套,大氅上的秃毛蹭得她手背发痒,“去土地庙看看。”
程砚任她摆弄,鼻尖还沾着熬酪时溅的蜜渍:“你说那雷劈不碎人心,我信。可百姓把碑搬家里供着……”他挠了挠后颈,熊耳朵蔫蔫的,“是不是委屈他们了?”
“傻熊。”安燠戳了戳他心口,“供在庙里是敬神,供在家里是把神当自家人。”她踮脚替他理了理大氅领子,“就像你总把我腌的蜜饯藏在枕头底下,说是‘离心口近’。”
程砚耳尖“腾”地红了,连带着脖颈的绒毛都泛起粉:“那、那能一样么?”
两人刚走到村口,就被热闹的人群围住了。
张婶举着个粗陶供盘挤过来,盘里的野山杏上还沾着晨露:“燠丫头你瞧!这杏是后山坡的野杏树结的,往年早被山雀啄光了,偏今儿落了满满一盘。我琢磨着,许是王土主怕咱们供果不够,自个儿给咱摘的?”
“婶子这话说的。”猎户老周拍了拍腰间的兽皮袋,“昨儿我巡山,见着王铁匠在修桥呢!雷劈了碑,他倒像松了口气,说‘当不当神的不重要,桥修结实了,娃娃们过河就不害怕’。”
安燠望着人群里晃动的灯盏——那是昨夜新立的神位,被百姓用红布裹着,供在自家堂屋最显眼的位置。
系统提示在她眼前跳成一串金铃铛:【检测到集体信念值+10%|民心印记强度+5%】。
她转头看向程砚,见他正蹲在王土主的断碑前,用钉耙尖儿轻轻摩挲碑上的手印——那是王铁匠修桥时被锤子砸出的血印,如今在晨光里红得发亮。
“程大哥!”东边跑来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怀里抱着个粗布包裹,“山那边来的小神要见你!说是听了您的‘巡山经’,特意来学救急法子的!”
程砚猛地站起来,钉耙在地上磕出个小坑:“这就来!”他转头冲安燠挤眼睛,“我新写的《守山志》,头一章就讲怎么用藤条结绳救落崖的猎户,第二章是……”
“是怎么用蜂蜜招安蜜蜂,别让它们蛰采蘑菇的娃娃。”安燠笑着替他说完,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塞给他,“给小神们带的显隐墨汁,我加了松烟墨,写出来的字更烫乎。”
程砚接过油纸包,指腹蹭过安燠的指尖:“你昨儿熬墨到后半夜,眼睛都红了。”
“那还不是被你逼的?”安燠戳了戳他的熊耳朵,“上回教青丘小狐妖画符,你把‘镇山诀’写成‘震山蹶’,害人家摔了三个跟头。”
两人说说笑笑往山神庙走,远远就听见庙前的槐树上挂着铜铃,叮铃哐啷响成一片——那是程砚特意挂的,说“山神的门要响亮点,别让百姓不敢进”。
庙门口挤着七八个小神:有扛着竹扫帚的老竹精,有尾巴尖儿沾着泥的黄鼠狼精,还有个顶着蘑菇伞的小伞妖,正踮脚往庙里张望。
“都排好队!”程砚把钉耙往地上一杵,活像根会说话的旗杆,“先报家门!”
“回山神爷爷!”小伞妖举着蘑菇伞蹦跶,“我是南竹山的伞神,百姓说我撑伞能挡雨,非让我当神!可昨儿下雨,我伞骨断了三根……”
“那简单!”程砚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画满歪歪扭扭的绳结图,“用葛藤编伞骨,再涂层松脂——上回我给王老汉修屋顶,就是这么弄的!”
安燠靠在庙门口的老槐树上,望着程砚手舞足蹈的样子,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系统提示突然炸开金光,她眼前浮现出淡蓝色的文字:
【场景:星星之火燎原之势|触发终极成就‘山河自有主’|奖励:宿主可指定一名凡人或妖修,直接激活其‘地仙资格·民选路径’(无需考核,不受天庭节制)】
“阿燠?”程砚不知何时凑过来,身上沾着小伞妖的蘑菇粉,“你发啥呆呢?”
安燠拽着他的袖子往山顶走。
月升中天时,两人站在不周山最高处,脚下是连绵的灯火——每一盏灯都对应着一座新立的神位,像撒在黑丝绒上的星子。
“系统给了个奖励。”安燠指了指眼前的光雾,“能让一个人直接成地仙,走民选路径。”
程砚望着远处亮起的新灯火,声音轻得像山风:“你想给谁?”
“你说呢?”安燠歪头看他,狐狸尾巴在身后扫出一片虚影,“是王铁匠?还是老猿猴?”
“都不是。”程砚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狐狸毛坎肩渗进来,“是所有人。”他指着天际那片迟迟不散的紫气,“等这些灯火连成一片,每盏灯里的神,都是百姓选的,都是不受天规辖制的——那时候,每个神都是你说的‘奖励’。”
安燠望着他被月光照亮的侧脸,突然想起去年春天,她随手把野杏核扔在界碑下。
此刻,那块“双神共治”的界碑底,竟钻出一株开着小白花的野杏树——花瓣落下来,沾在程砚的大氅上,像撒了把碎星星。
“阿燠,你看。”程砚指着东方,“要亮了。”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安燠听见山脚下传来细碎的响动。
她竖起狐狸耳朵——是陌生的脚步声,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程砚也听见了,他摸了摸腰间的钉耙,低声道:“许是来送诏令的。”
安燠没说话。
她望着那株野杏树在晨风中摇晃,突然想起小本本上还没写完的计划——等会儿得去张婶的糖葫芦摊,买串最大的糖葫芦,裹着芝麻的那种。
程砚总说她像小狐狸护食,可他不知道,她护的从来不是糖葫芦,而是这满山满谷的烟火气。
山脚下的响动越来越近,混着一声粗喝:“都让开!巡天府差役办差——”
安燠摸了摸程砚大氅上的秃毛处,轻声道:“熊瞎子,该换大氅了。”
程砚咧嘴笑了,露出尖尖的熊牙:“换,绣满熊爪子的。”
东方的天际线泛起鱼肚白,野杏树的花瓣落进两人交握的手心里。
而在山脚下的荆棘岭方向,一座新立的猿神庙前,几个穿玄色官服的身影正举着铁锤,映着晨光的铁刃上,刻着“巡天府”三个冷硬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