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钟漏敲过三更时,安燠终于撑不住,倚在石壁上咳嗽。
她抹了抹唇角,指腹上沾着银红的血——这是燃烧执念的代价,系统小懒虫早提醒过,但她没想到会这么疼。
洞外突然传来风声。
安燠抬头,就见程砚掀开门帘进来,发梢还沾着露水,脸色却比平时更沉。
「怎么了?」她撑着要起身,却被程砚按住肩膀按回软塌。
「副册里你的命格条目下,自己浮出血字。」程砚坐在她身侧,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焐着,「写着『非劫中妖,乃证眼之人』。」他喉结滚动,「不是我改的,是天机被反向灼烧...更怪的是,副册边缘有火痕,像被什么灯烧的。」
安燠眼睛亮了:「是观妄灯?」
程砚点头:「像。」他突然从袖中摸出个蜂蜡裹着的小团,「南天门灵镜失控了,守卫说照妖镜映出佛骨生虫,还有人看见飘着租金清单。巡查组查出来是劫火余孽,我把那缕火用蜂巢裹了,藏在桃花溪底——他们就算翻遍三山五岳,也找不着蜜蜂窝。」
安燠笑出声,尾尖悄悄卷住他的小指:「阿砚真聪明。」
程砚耳尖发红,却没接话。
他盯着她苍白的脸,突然伸手把她打横抱起:「睡。」他说,「你咳血了。」
「就吹熄灯再睡。」安燠挣了挣,见他不松手,便软下来蹭他颈窝,「你闻闻,我嘴里都是血味,不好闻。」
「甜的。」程砚闷声说,抱着她走到地窖,「像你上次偷喝我藏的桂花酿,醉得尾巴尖都冒蜜。」
安燠被他逗笑,伸手碰了碰灯芯。
幽蓝火焰骤然熄灭,地窖陷入黑暗。
程砚早有准备,摸出火折子点亮壁灯,却见她唇角又溢出血,忙用袖口给她擦。
「我不放火。」安燠抓着他的袖口,眼睛亮晶晶的,「我只点灯。」她挣扎着下地,走到洞外的鸣冤幡前,把最后一滴血抹在幡面上,「让凡人也看看,他们跪的佛塔里,到底养着什么。」
幡面突然泛起涟漪。
程砚凑近看,就见上面浮起万千重影:有老妇人跪在庙前,梦见舍利里爬出虫子;有小沙弥扫塔时,看见砖缝里蠕动的灰白;甚至有个放牛娃举着树枝喊:「那光屁股虫偷我烤红薯!」
「他们的梦...」程砚震惊。
「观妄灯照的是众生妄念。」安燠倚着他,声音轻得像叹息,「神仙能改天规,能抹记忆,可抹不了凡人心里的疑。」她突然打了个寒颤,程砚立刻把自己的旧袍披在她身上。
安燠摸着袍内衬,指尖突然顿住——那里用金线绣着极小的两个字:守灯。
「程砚!」她仰头看他,眼睛里有泪光在闪,「你什么时候绣的?」
程砚别过脸,耳尖红得滴血:「上次你说想当山神夫人收租,我就想...要是你爱点灯,我就当守灯的。」他低头用鼻尖蹭她的发顶,「山神庙前的灯,总得有人添油。」
安燠笑着把脸埋进他怀里,尾尖却悄悄卷住他的腰带。
洞外的鸣冤幡还在哗啦作响,混着远处雄鸡报晓的声音,像首不太整齐的曲子。
程砚突然想起什么,低头翻自己的山神像典籍:「对了,昨日翻到条旧例...」他手指顿在某页,「说是每年七月廿三...」
「七月廿三怎么了?」安燠抬头。
程砚迅速合上典籍,耳尖更红:「没、没什么!睡觉睡觉!」他抱着她往软塌走,却在路过蜜罐时顿了顿——罐底还沾着点蜂蜜,在晨光里泛着金。
那盏青铜灯,此刻正静静躺在他的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