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人群中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原本紧张凝重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山参婆婆第一个走上前,她颤颤巍巍地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两个牵在一起的小人儿。
接着,一个平日里最爱做饭的灶台精,画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最令人动容的,是一个腿脚不便的岩石精,他修炼千年,化形时伤了本源,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此刻他却用最虔诚的姿态,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家”字。
百人依次上前,将自己心中最珍视的守护,烙印在那一张张薄薄的纸页上。
当最后一张纸页被轻轻放入地面阵图的中心时,那枚开裂的晶石猛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翠绿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却在到达顶点的瞬间,化作亿万点柔和的光雨,温柔地洒落下来,浸入每一个在场生灵的影子里。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无人晕倒,也无人当场飞升。
但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捧温水浸润,长久以来因颠沛流离而冻结的某一部分,终于缓缓解封,变得温暖而有力。
夜深人静,程砚已经鼾声如雷。
安燠却毫无睡意,她借着月光,一张张整理着白天收集来的印记册。
这些承载着整个不周山希望的纸页,如今都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当她翻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页时,不由得愣住了。
那张原本空白的纸页上,不知何时竟自动浮现出了一幅图案——画上没有九尾狐的真身,也没有仙气飘飘的女冠,只有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安心地靠在一个高大男人的肩膀上,他们的脚边,放着两碗盛得满满的野莓粥,粥的碗面上,还漂浮着两片刚摘下的新叶。
简单,平凡,却又无比安稳。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程砚大概是怕新来的蜜蜂冻着,正笨拙地给蜂箱刷着最后一层防潮的桐油,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五音不全得能把狼嚎都给带跑偏。
安燠忽然心头一动,起身走了出去。
她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他身边,一把拽过他那只还沾着蜂蜜和油漆的手,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将他的手掌重重地按在了自己的掌心。
一个黏糊糊、带着甜味的爪印,清晰地留在了她的手上。
“干嘛呢?”程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蒙了。
安燠抬起头,月光映着她狡黠的笑意,眼眸亮得像盛满了星子:“从今天起,我不靠系统签到了。我的每一天,都由你这个‘活体印章’,亲自来验收。”
程砚怔了怔,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他猛地一捞,将安燠紧紧拥入怀中,也不顾自己满手的蜜汁和油漆,低头就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啪”地亲出了一个响亮的声音。
“盖章完毕,有效期——下辈子接着算。”
窗内,神核树的最后一片花瓣,在晚风中悠悠飘落,不偏不倚,恰好覆在那本被安燠随手放在桌上的《情缘录》上。
花瓣压住了扉页上那些系统生成的、关于宿主情缘任务的文字,唯独留出一行她后来亲手添上的墨迹,在月色下清晰可见:
【不必成仙,已在人间】
安燠靠在程砚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热和山间微凉的风,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
这份宁静让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神核树的力量已经融入了每一个人,不周山真正成了一个盘根错节、命运与共的整体。
他们不再是单纯的租客与物业管理员的关系。
程砚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挠了挠头,低声嘟囔了一句:“媳妇,你说……咱们现在算不算是正式对这一大家子人负责了?以后这山里的吃喝拉撒,婚丧嫁娶,是不是都得有个章程?”
安燠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是啊,以前是草台班子,过一天算一天。
现在,这个“家”算是正式成立了。
而一个家,总得有本自己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