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开人群，走到台前，在安燠惊讶的目光中，郑重地单膝跪地。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连风都仿佛停止了呼吸。
程砚没有拿出戒指，而是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安燠，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温柔：“你总说我无趣，写的情书都像工作报告。这是我连夜写的第二封，或许……还是像报告。”
他展开那张纸，标题赫然是——《关于我夫人提前退休并享受终身幸福计划的可行性报告》。
他没有念那些华丽的辞藻，只是用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读着里面琐碎却温暖的内容：“第一，建议每日早茶供应由单份芝麻糖升级为双份，确保甜度冗余。第二，提议阳台的单人秋千即刻改造为双人座，以满足随时贴贴的需求。第三，本人郑重申请，继续担任夫人首席护短专员及专属暖手宝，任期……无限。”
安燠的眼眶一下子就酸了。
这个木头，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总是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表达着最滚烫的爱意。
她强忍着泪意，故意板起脸，一把抢过那份“报告”：“申请驳回！”
程砚的表情瞬间僵住，紧张地追问：“哪……哪条不妥？”
“你漏了最重要的一条！”安燠夺过他别在腰间的笔，在报告的末尾，用尽力气添上了一行字，字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无论生死，此租赁关系不得擅自退租，违约者，罚永生永世做我枕边暖炉。”
写完，她抓起程砚的手，又抓起自己的手，蘸上印泥，狠狠地将两个手印按在了一起。
“啪”的一声，仿佛是契约落定。
下一秒，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再次响起。
那只瘸腿的乌鸦局长激动得在原地蹦跳，用它沙哑的嗓子拼命嘶喊：“续约！续约！终身续约！”
晚宴上，趁着程砚被一众长老灌酒的间隙，安燠偷偷打开了他从不离身的那个旧木盒。
她以为里面会是《守山辞》的修订稿，或是新的石碑坯料。
然而，盒子里没有那些冰冷坚硬的东西。
取而代之的，是一叠整整齐齐的纸，每一张纸都有一个标题——《春季野莓最佳采摘路线优化方案》、《冬季取暖用特级柴火储备应急预案》、《关于强制增加夫人午睡时间的几点建议》……
每一页，都是他笨拙却无比认真的字迹，记录着的全是关于她的，鸡毛蒜皮却又重于泰山的小事。
安燠捏着纸角，指尖微微颤抖。
她再也忍不住，走到程砚身后，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小声嘟囔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喂……能不能别总想着以后的事……我就在这儿呢。”
程砚身子一僵，随即放下酒杯，反手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回应：“好。”
夜深人静，喧嚣散去。
两人并肩坐在凉亭的屋顶上，头顶是璀璨的星河。
安燠忽然指着天上的一处，轻声问：“你说，等我们真的老了，不在了，咱们住的这个小破屋，会不会也被后来的小妖怪们当成什么传奇遗迹？”
程砚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月光：“我不知道它会不会成为传奇。但我知道，只要将来还有人记得你最爱吃街角那家的糖葫芦，我就一定不会被忘记。”
话音刚落，不周山之巅，那棵与天地同寿的神核树，顶端竟悄无声息地绽放出了一朵巨大的、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晶莹之花。
花瓣缓缓舒展，在夜空中拼出了两个流光溢彩的大字——“安程”。
那两个字在空中停留了片刻，随即“轰”然散开，化作亿万点星光，如一场盛大的祝福，纷纷扬扬地洒落整片山林。
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这场提前到来的金婚，献上了最真挚的贺礼。
安燠和程砚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份幸福，满得几乎要从心口溢出来，温暖而又沉甸甸。
他们静静地依偎着，享受着这份被世界见证的圆满，却都没有察觉到，在这极致的静谧与幸福的顶点，某种沉睡已久的规则，正被这过于浓烈的情感悄然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