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熊瞎子偷桃记(1 / 2)

积雷山的晨雾还未散透时,安燠已捏着第七枚蟠桃站在洞外。

桃尖那点红像被谁蘸了胭脂点上去的,在晨露里泛着水润的光。

她指尖轻轻摩挲桃纹,耳后传来程砚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总爱穿那双底儿磨得发亮的麻鞋,走路带风似的。

\"今日山猴又送桃了?\"她转身,故意把桃举到他眼前晃了晃。

程砚正往嘴里塞山杏,腮帮子鼓得像偷粮的仓鼠,闻言差点被酸得皱眉,偏要梗着脖子点头:\"那...那猴儿精昨儿吃了阿白烤的蘑菇饼,说是要报恩。\"

安燠盯着他泛红的耳尖。

这熊瞎子说谎时总爱摸后颈,发顶那撮翘起的呆毛跟着晃,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熊崽。

昆仑禁园的蟠桃三千年一熟,结界外连片桃叶都落不下来,山猴儿能摘到?

她心里明镜似的,却没戳破,只把桃往石桌上一放:\"晚上煮桃羹,你搭把手。\"

程砚的呆毛瞬间立得更直了:\"煮...煮羹好!

我去挖蜂蜜!\"他抄起竹篓跑得飞快,麻鞋底子拍在青石板上\"啪啪\"响,倒像生怕她反悔似的。

第八天夜里,安燠合衣躺进被窝时,指尖悄悄掐了个诀。

一缕神识顺着窗缝爬出去,附在蛛网上——那蜘蛛是她前日救的小精怪,此刻正乖乖趴着,八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院外。

子时三刻,山风突然转了方向。

神识里传来细碎的响动:院墙外的老槐树枝叶乱颤,接着是\"咚\"的一声闷响,像块大石头砸在地上。

有个黑影佝偻着翻墙进来,走路时肩膀一颠一颠的,还哼着跑调的小曲:\"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哟——\"

安燠差点笑出声。

这破锣嗓子除了程砚还能有谁?

她轻手轻脚披了外衣,跟着神识溜出洞。

月光下,那黑影正蹲在桃树下,竟没化人形!

毛茸茸的熊爪子扒拉着土,指甲尖儿还沾着泥,生怕碰伤了树根。

\"上次她说想尝一口...\"程砚嘟囔着,爪子在树根旁刨了个小坑,\"又不肯开口要。

我说这叫啥?

叫'清冷人设不能塌'。\"他从怀里摸出个小布袋,倒出些晶莹的粉末,在月光下像撒了把星星——竟是他自己炼化的精元!

安燠心头一震。

熊妖修成人形本就不易,精元是命根子,轻易动不得。

他倒好,拿精元当肥料使!

她刚想现身,忽然嗅到空气中有焦糊味——抬头望去,天际不知何时聚起团阴云,紫电在云里窜动,像条吐信的毒蛇。

\"小心!\"她扑过去时带起一阵风,程砚被撞得打了个滚,紫雷\"咔嚓\"劈在他方才蹲着的地方,烧得地面焦黑,扭曲的符文从焦土里爬出来,正是《天律·私采上果者诛》的残章。

程砚被撞得懵了,爪子还攥着半袋精元,抬头看见她鬓角的碎发被雷火烧得蜷起来,胳膊上一道红痕正渗血,急得爪子都抖了:\"夫人!

你...你怎么在这儿?\"

安燠扯了扯他耳朵:\"我倒要问问你,昆仑禁园的桃子是能随便偷的?

天律残章都劈下来了!\"话虽凶,手却悄悄把他往身后拉了拉。

程砚突然抓住她受伤的胳膊,熊毛蹭得她发痒:\"疼不疼?

我...我用精元给你敷...\"

\"先顾你自己!\"安燠瞪他,可目光扫过被雷劈焦的桃树时,又软了下来,\"那桃子...\"

\"桃子好好的!\"程砚像护崽似的扑到树前,爪子小心捧起被震落的桃子,\"就掉了一个,还没碰坏。\"他转身把桃子往她手里塞,指尖还沾着泥,\"快...快收起来,别让雷再劈着。\"

安燠捏着桃子,能摸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桃皮传来。

远处显应宫的方向又滚过闷雷,她望着程砚发顶翘起的呆毛,突然觉得这雷劈得倒也值——至少让她看清了,眼前这个总说要\"护她周全\"的熊瞎子,比昆仑山上的千年古松还实在。

\"下不为例。\"她把桃子揣进怀里,转身往洞里走,\"再敢偷桃,罚你抄《地脉养护经》十遍。\"

程砚跟在后面,爪子偷偷勾住她的衣摆:\"那...那桃羹还煮不煮?\"

安燠憋着笑:\"煮。加四倍蜂蜜。\"

程砚立刻咧嘴笑出白牙,发顶的呆毛在月光下晃得欢快。

而他们没注意到,方才被雷劈焦的地面上,那道残章符文正缓缓爬向桃树根,在泥土里蜿蜒成细小的锁链,缠上了那枚被程砚小心护住的蟠桃。

桃核坠下云端时,正砸在安燠发间的青玉簪上。

\"叮——\"

脆响惊得她手一抖,刚在《规则母本》上画到一半的雷纹符号顿时歪成蚯蚓。

程砚正蹲在火塘边搅桃羹,熊爪子裹着帕子还沾着蜜,听见动静立刻颠颠跑过来:\"夫人可是被虫儿惊着了?

我这就去——\"话没说完,目光落在她肩头那粒焦黑桃核上,声音突然卡壳。

安燠捏起桃核,指腹擦去表面浮尘,露出上面细密的刻痕——分明是昆仑禁园的专属标记,连纹路都和她怀里那枚蟠桃的核一模一样。

她瞳孔微缩,突然想起昨夜雷劈焦土时,那道缠上桃树根的锁链符文。

\"程砚。\"她转身时衣袂带起风,吹得火塘里的火星子噼啪乱溅,\"你说山猴儿送的桃,可曾见着送桃的猴儿?\"

程砚后颈的毛炸了炸。

这问题绕得他直挠头,爪子无意识地抠着门框:\"就...就那天我巡山,见着树杈上搁了个竹篮,桃儿还挂着露水呢。

我琢磨着许是哪个小妖孝敬山神的,没成想...\"他突然顿住,耳朵尖慢慢耷拉下来,\"夫人是不是生气了?

我、我以后不拿别人东西了。\"

安燠看着他蔫头耷脑的模样,气消了大半。

她伸手戳了戳他发顶的呆毛:\"不是生气,是后怕。\"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毛,声音软下来,\"昨夜那雷劈的是天律残章,不是普通的劫数。

你用精元养的桃树,根须里缠着的锁链,是洪荒旧律里的'因果锁'——早该随着上古神战被埋进不周山底的东西。\"

程砚听不懂那些玄乎词儿,却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