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冷白光线顺着账本爬上手背，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在青丘看过的《天机典》——那上面说，高维意志降临前，天地间所有活物的影子都会先凝固成墨色。
\"都别怕。\"她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反手握住程砚的手腕。
熊妖掌心的温度透过粗粝老茧传过来，像块烧透的火炭，\"把你们受的委屈、没说出口的不甘，全往我这儿送。\"
话音未落，老蛟龙浑浊的龙目突然泛起金光。
他尾巴重重拍地，震得青砖缝里的杏花瓣簌簌乱飞：\"我堵了十七次决口，救了十七个娃娃！
凭什么说我该被雷劈？\"河神妾室攥着渔网的手青筋暴起，补网时扎的针孔渗出血珠：\"我给老渔夫补网时，他说我比菩萨还亲！\"虎力小仙摸着天灵盖的白茬儿，声音发颤：\"我爹被砍头前，把修为渡给药童时说'这孩子能救更多人'......\"
安燠的眼底腾起金红交织的光。
那些被压抑百年的委屈、被抹去的善意、被篡改的真相，像涨潮的海水般顺着她的指尖灌进账本。
原本冷白的警报光幕突然扭曲成漩涡，高维意志的威压在半空中凝成一只青灰色巨手，正试图碾碎这团翻涌的情绪洪流。
\"给我冲！\"安燠咬破舌尖，血珠溅在账本上绽开红梅。
共情裂隙的光纹顺着她的手臂爬满全身，狐尾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这是她第一次不加掩饰地动用青丘隐世血脉。
那只巨手顿了顿，仿佛被这团带着体温的情绪烫到。
\"程郎！\"安燠突然听见重物倒地的闷响。
她转身时发簪\"叮\"地掉在地上，正看见程砚蜷在藤编帘幕下，熊耳焦黑卷边，像被雷劈过的焦木。
他胸口的衣襟被扯开，一道泛着青光的裂痕正从锁骨蔓延至心口，每爬一寸，地脉阵的光纹就暗一分。
\"没事......\"程砚勉强扯出个笑，喉结动了动，\"地脉共契......每唤醒一个被写死的灵魂，咱们就得'还一天命'。\"他伸手去摸安燠的脸，指尖发颤，\"前日替你扛雷劈时，这道伤就种下了......\"
安燠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她忽然想起系统刚觉醒时那个机械提示音：【检测到1%觉醒度】。
原来不是她多幸运，是程砚把本该劈在她身上的天劫，一砖一瓦地垒进了自己的本源里。
\"都听着！\"她突然直起腰，把程砚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膝上。
在场数百双眼睛望过来，老蛟龙的龙鳞在发抖，河神妾室的渔网滴着泪，土地公张有财的笏板攥得变了形。
安燠扯下账本最上面一页——那是她用三年时间攒下的\"反派信用\"，够换十座山头的地契。
她咬破食指，血珠落在纸页上绽开桃花：\"自今日起，所有愿核收益，三成注入'山神本源池'。\"
账本突然泛起暖金色的光。
原本机械的警报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带着点雀跃的电子音：【检测到非功利性牺牲，系统人格解封进度：3%】。
\"夫人！\"虎力小仙突然蹦起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我、我爹传功时藏了半块灵玉，能给山神像补补！\"河神妾室把渔网往桌上一摊：\"我这些年补网攒的鱼鳔胶，也能......\"老蛟龙甩了甩尾巴，一片闪着银光的龙鳞\"当啷\"落在程砚手边：\"这是我堵决口时磨掉的逆鳞，能温养地脉。\"
安燠低头看向程砚。
他闭着眼，嘴角却翘着，像只偷到蜂蜜的熊。
她替他理了理被烧卷的熊耳，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咔嚓\"一声——是晨露压断杏枝的响。
第一缕晨光透过藤帘，照在议事厅外新立的石碑上。
那是程砚昨日用钉耙刻的，原本歪歪扭扭的\"反派开会处\"被重新描过，最后多了八个小字：\"实名制，不许请假。\"
烛台上的红烛烧到了底，灯花\"噼啪\"炸响。
安燠低头替程砚拢了拢大氅，却看见那道青色裂痕又往心口爬了半寸。
晨雾漫进窗户时，她听见程砚在睡梦里嘟囔：\"小兔妖......别抢我蜂蜜......\"
议事厅的烛火尚未熄灭，程砚心口那道裂痕却在缓缓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