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账本即天条】广目天王的玄色法袍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枚象征天威的镇邪铃——此刻正随着他发颤的手指叮铃作响。
他盯着半空漂浮的千份协议,每一张都印着不周山守者同盟的狐纹印鉴,边角还沾着程砚方才搬护灵碑时蹭上的泥点,活像哪家山野作坊急就章刻的契约。
\"神权股份制?\"他喉结滚动两下,诏书在掌心被攥出褶皱,\"这、这成何体统!
天家敕封是恩典,哪有与妖修......\"
\"与守者。\"安燠打断他,指尖抚过账本封皮上的狐纹。
这账本她用了三百年——从最初记程砚偷来的山杏数量,到后来记东海商队的愿核流水,边角的蜜渍早成了岁月的勋章。
此刻她垂眸时,眼尾的狐尾痣在阳光下忽闪,\"天王可知,前日西牛贺洲的小沙弥捧着经卷来求?
说雷音寺的香火愿核总被野仙截胡,求咱们的'双印核验'。\"她抬眼,\"您说的'恩典',能比得过八百处土地庙的活计?
能比得过三万艘海船的平安?\"
广目天王的镇邪铃突然炸响。
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七八个青袍山神挤在院外。
为首的是东海的潮信君,正捏着半片被撕成两半的天庭敕令,碎纸片簌簌落进程砚脚边的山杏筐里:\"安主官说得对!
上月我庙塌了半面墙,求了三个月的修补仙资,连块砖都没见着——\"他举起另一只手,掌心里躺着块刻着潮纹的木牌,\"可守者同盟前日送了棵定潮树,现在庙前的浪头都绕着走!\"
\"潮信君!\"广目天王急得跺脚,\"你可知私通妖修是......\"
\"是给百姓修庙。\"潮信君把木牌\"啪\"地拍在账本上。
狐纹金光闪过,木牌瞬间化作一行小字:【潮信庙股份:10%】。
他冲安燠挤挤眼,\"我那庙后边有片珊瑚礁,算入股本成不?\"
院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应和。
北冥的破冰伯举着根结满冰花的木杖:\"我出北海破冰道!\"西牛贺洲的野鹿仙晃着脖子上的银铃:\"我出百兽巡山队!\"连方才缩在广目身后的巡海夜叉都偷偷扯他袖子:\"天王,我、我也想出半股——我家那座夜叉庙,去年被海妖烧了,守者同盟给我批了块'平安渡'的愿核......\"
广目天王的脸涨得通红,活像程砚酿的醉杏。
他转头看向安燠,却见那妖女正歪头看程砚啃山杏——自家夫君腮帮鼓得像仓鼠,嘴角沾着杏肉,爪子还在给她的绣鞋补杏纹。
刚才还端着的清冷仙子样儿早没了,现在倒像哪家山大王的压寨夫人,正笑眯眯看夫君耍宝。
\"这叫......\"程砚吧嗒两下嘴,把杏核吐进旁边的陶瓮(这瓮他专门标了\"种子基金\"),\"用他们的规矩,改他们的祖宗。\"他舔了舔手指上的杏汁,冲广目挑眉,\"天王要不也入个股?
回头分你两坛蜜,比你凌霄殿的桂花酿甜。\"
广目天王的镇邪铃\"哐当\"掉在地上。
他看着陶瓮里越堆越高的杏核、珊瑚碎、冰棱渣,突然想起前日在南天门看到的——那些本该刻着\"凌霄御赐\"的通灵柱,此刻柱身爬满了程砚的杏纹,连柱顶的镇天印都被挤到了角落。
原来不是守者同盟要攀附仙班,是仙班的根基......在往人家地里扎。
暮色漫上不周山时,安燠靠在廊下,账本摊在膝头。
晚风裹着杏花香吹过,程砚的爪子还在她脚边忙活——绣鞋上的杏纹已经从鞋尖爬到了鞋帮,针脚歪歪扭扭,倒比绣娘绣的更有生气。
\"小懒虫,今日签到奖励是啥?\"她戳了戳账本,系统提示音立刻响起:【今日在\"谈判桌\"签到成功,获得\"契约共鸣\":所有已签协议自动生成愿核保护罩】。
她嗤笑一声,\"合着咱们这是把谈判桌当床躺了?\"
程砚的熊耳抖了抖,爪子顿了顿:\"躺不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抬头,眼睛在暮色里发亮,\"你说要把'反派剧本'改成'山神夫人收租日常',现在这租......\"
\"改成收股权了。\"安燠合上账本,封皮上的狐纹与程砚袖口的熊纹同时亮起。
她忽然感觉到账本在发烫,翻开最后一页,一行血字正缓缓浮现:【检测到天道残念波动......疑似试图重启\"反派剧本\"清除程序】。
她眼皮都没抬,指尖轻敲账本:\"小懒虫,启动'终极防御协议'——告诉它,这世界现在有主了,想清档?
先付违约金。\"
程砚凑过来看,喉间发出低低的闷笑:\"媳妇儿,咱们这哪是躺赢......是躺着,把天给盘了。\"他的爪子无意识地抚过她绣鞋上的杏纹,\"盘完天,该盘地了吧?
明儿我去把北岳的地脉根种也埋了?\"
\"不急。\"安燠摸着账本上那行未消的提示,嘴角勾起个狡黠的笑,\"先让天道残念看看,新神纪元的违约金......\"她抬眼望向天际,那里地脉网的金光还未褪尽,\"是拿整个天庭的愿核,还是拿玉帝的龙须来抵?\"
账本突然剧烈震颤,最后一行提示闪烁着,像极了有人攥着笔在纸背用力划拉,却始终落不下墨。
程砚的爪子停在绣鞋上,抬头与她对视——两人都听见了风里若有若无的嗡鸣,像极了某种古老程序崩溃前的哀鸣。
\"睡吧。\"安燠合上账本,往程砚怀里钻了钻。
他身上有山杏和松脂的味道,比任何仙香都让人安心,\"明儿还要收西王母的瑶池股份呢。
她昨日托人带话,说那池子里的莲花愿核,想换咱们的'蜜露灌溉术'。\"
程砚的尾巴不自觉地卷住她腰肢,像小时候护着蜜罐的熊崽:\"换,必须换。
回头让她把蟠桃园的股权也交出来——你上次说想吃九千年一熟的桃子。\"
廊下的烛火忽明忽暗,照得账本封皮上的狐纹泛着暖光。
那行未消的提示还在闪烁,却再没多出一个字。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隔着天道屏障凝视这里,最终只能不甘心地甩下句:\"等着。\"
而安燠已经闭上了眼。
程砚的爪子还在她绣鞋上补最后一朵杏花,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仙法都牢固。
远处传来地脉网的轻鸣,像极了新岁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