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燠是被一阵焦糊味呛醒的。
鼻尖萦绕着铁锈混着硫磺的气息，她睫毛颤了颤，首先触到的是腕间传来的灼痛——半透明的光链正贴着皮肤发烫，每道金纹里都窜着细如牛毛的雷弧，像小蛇似的往血肉里钻。
她缓缓抬眼，入目是座悬浮在云层里的牢笼，四壁流转着暗青色的天雷符文，噼啪作响的电弧在笼顶交织成网，倒像是给他们扣了口会发电的蒸笼。
\"夫人？\"左侧传来闷声，带着点含糊的鼻音。
安燠偏头，正撞进程砚满是担忧的眼睛里。
他发间那片山杏花瓣不知何时掉了，熊耳蔫蔫地垂着，却还努力把脸往她这边凑，光链勒得他手腕泛红，\"疼不疼？我、我试试用妖力挣——\"
\"别。\"安燠急忙摇头，瞥见他虎口还凝着未干的血渍，是方才护她时撞墙擦破的，\"雷纹沾了妖力会更炸。\"她嘴上说着，指尖却悄悄勾住他被光链捆着的小指，像小时候躲猫猫时和小伙伴勾的暗号。
程砚的手指粗粝，指腹还留着常年握钉耙的茧，此刻却轻轻回勾，掌心的温度透过光链的缝隙渗过来。
牢笼外突然响起衣袂破空声。
安燠抬头，只见五团祥云托着五位天官踏云而来，为首者穿金缕玉衣，腰间挂着九节雷纹鞭，正是天庭执法司主事广元帝君。
他脚下的莲花泛着冷光，每片花瓣都刻着\"天纲\"二字，看得安燠眼皮直跳——这老东西，连代步法器都要搞道德绑架。
\"玄真子，你伤成这样？\"广元帝君的目光扫过角落，玄真子正跪在笼外的云头，白衣浸透血，半张脸都肿得变形，活像被人拿钉耙拍过十遍。
他听见召唤，立刻踉跄着爬起，嗓音带着哭腔：\"帝君明鉴！此妖......此妖妄图夺我神识，逼问昆仑禁术......\"
\"够了。\"广元帝君抬手，玄真子的话像被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转向笼中，似笑非笑：\"玉面夫人，不周山守山神，你们倒好兴致——闯昆仑禁地，掀石俑阵，还把玄真人打成这副模样。\"
安燠垂眸盯着光链，心里却警铃大作。
玄真子分明是被自己的邪术反噬，怎么倒成了她下的手？
更怪的是广元帝君的语气——他说\"倒好兴致\"时尾音轻挑，倒像是在看两个偷摘桃的小娃娃，哪有半分执法者的威严？
\"帝君。\"程砚突然开口，熊耳竖了竖，\"我们是追着玄真子的妖气来的。他......\"
\"守山神当久了，倒学会替妖怪说话了？\"广元帝君打断他，指尖弹出道金芒，程砚喉间一甜，血沫子立刻漫到嘴边。
安燠心尖一紧，刚要发作，识海里突然响起系统机械音：\"检测宿主处于'被困状态'，满足'躺赢签到'条件——奖励《囚仙诀》，可在封印状态下缓慢恢复法力，每日寅时效果最佳。\"
她睫毛微颤，装作被雷纹烫得缩手，指尖悄悄掐了程砚掌心一下。
程砚立刻闭了嘴，却用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像在说\"我在\"。
安燠垂眼盯着光链，神识沉入丹田，按照《囚仙诀》的运转路线引动法力——果然，原本凝固的妖力开始缓缓流动，像春溪破冰，带着细微的痒。
\"玉面夫人。\"广元帝君的声音突然逼近，笼壁的雷纹骤然亮了三分，\"你可知玄真人为何来昆仑？\"他不等回答，抬袖亮出块青铜令牌，\"他奉我之命，来取《妖典》残卷。
那卷上记着青丘狐族最后一支隐脉的下落——\"
安燠心头\"咯噔\"一声。
她穿成玉面夫人前，原主记忆里最模糊的就是这截：青丘狐族被灭时，有支旁系逃去了极北冰原，而她正是那支的遗孤。
难道玄真子说的\"妖典暴露\"，指的就是这个？
\"所以他急着灭口。\"她突然开口，声音清亮得像敲玉磬，\"他怕《妖典》里的记载，会暴露他当年参与围剿青丘的事。\"
笼外突然响起瓷器碎裂的声响。
玄真子踉跄着后退，腰间的玉牌摔在云头，裂成两半——正是青丘狐族特有的\"问心玉\"，染着暗红血渍。
广元帝君的目光在玉牌上顿了顿，又转向安燠，似笑非笑：\"好个聪明的小狐狸。\"
程砚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
安燠转头，见他正用下巴努了努笼底——方才玄真子跪的地方，有团黑血正顺着云纹往下渗，像滴在宣纸上的墨，迅速晕开一片诡谲的紫。
她瞳孔微缩，想起幻境里玄真子识海里翻涌的黑雾——那根本不是普通邪术，倒像是......
\"带玄真人去太医院。\"广元帝君突然挥手，两名天官架起玄真子往云层深处去了。
玄真子被拖着走时，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目光扫过安燠时，竟带了丝惊恐。
\"至于你们......\"广元帝君转身，雷纹鞭在掌心缠了两圈，\"先在这雷笼里待着。\"他指尖轻点，程砚腰间的九齿钉耙突然飞了出去，被天官收进玉匣。
程砚的熊耳猛地一缩，下意识去抓，却只碰到光链上跳的雷弧，疼得倒抽冷气。
安燠急得想骂，却见程砚突然冲她挤了挤眼睛。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起，指节泛白——可手腕上的光链，不知何时松了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