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燠站在台阶上,望着第一只信蜂从箱口钻出来,翅膀上沾着隐息草的绿光,像颗会飞的星子。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很快,数十点绿光融入夜色,朝着东南方——取经团行进的方向——飞去。
程砚端着碗蜂蜜水走过来,碗沿还沾着蜜:“夫人,喝口润润嗓子。你下午跟蜂儿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我在厨房都听见了。”
安燠接过碗,被蜜甜得眯起眼:“我跟它们说,要是看见唐僧骑的白马踢石头,就绕远点;要是看见孙悟空举金箍棒,赶紧烧符回来。”她望着星空,声音轻得像风,“上回铁扇公主的丫鬟说,孙悟空最近爱拿妖怪的心肝炼什么‘降魔丹’——咱们的蜂儿可不能落到他手里。”
程砚的手突然攥紧了碗沿。
他望着夜空里的绿光,喉结动了动:“夫人,要是哪天......”
“不会的。”安燠转身,伸手按住他的手背。
他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暖得烫人,“程砚,我以前总觉得要活下来,得像狐狸似的藏着掖着。可现在......”她的狐尾轻轻缠上他的手腕,“有你,有老参,有这些蜂儿,我突然觉得......或许咱们真能走出条不一样的路。”
程砚的耳朵又红了。
他低头盯着两人交叠的手,突然清了清嗓子:“那、那等蜂儿带回消息,我就去后山摘野桃!你前儿说想吃蜜渍桃,我特意留了片向阳的桃林......”
安燠笑着点头,目光却又回到夜空。
最后一只信蜂正掠过流沙河的水面,翅膀上的绿光在河面上碎成星星点点。
她望着那光点越飞越远,直到消失在山坳里——那里是五指山的方向。
“夫人?”程砚轻声唤她。
“没事。”安燠收回视线,把空碗递给他,“就是突然想起......五指山下压着的那只猴子,从前总爱拿蜂儿当零嘴儿。”她摸了摸发间的银簪,那是程砚用山上的银矿打的,“希望咱们的蜂儿比他从前吃的那些聪明些。”
程砚刚要说话,山风突然卷起一阵凉雾。
安燠的狐耳猛地一抖——那是血脉预警的征兆。
她抬头望向夜空,却只看见满天星子,像被撒了把碎银。
“许是我多心了。”她笑着挽住程砚的胳膊,“走,去看看老参熬的蜂粮。上回他说要加桂花,可别把锅烧糊了。”
两人的脚步声消失在山神庙里。
夜风卷着红绸飘带,轻轻扫过空无一人的台阶。
此时,在百里外的夜空中,一只信蜂正掠过五指山的山尖。
它的翅膀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复眼里映出山下的阴影——那是压在五行山下的巨石,石缝里渗出一丝熟悉的气息,像极了......
像极了五百年前,那只掀翻八卦炉的猴子,身上的火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