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的钉耙\"嗡\"地轻鸣,他这才发现,那些爬满墙壁的符文不知何时缠上了老者的玄袍,像金红的锁链。\"好个'全部真相'。\"老者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是砂纸磨锈铁,倒像有人在敲青铜编钟,嗡嗡的震得人耳膜发疼,\"你可知当年观星人为何自毁双目?\"他抬起手,碎成三瓣的玉简突然发出清越的响,\"因为他们看见了命书里的谎——\"
“程砚,捂耳朵。\"安燠突然喊。
程砚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拽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耳后。
与此同时,老者掌心的幽蓝光芒炸开,像泼了盆墨水在空气里。
程砚眼前一花,再睁眼时,供桌下的老参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座冰雕——老参的模样,红果串还挂在参须上,只是果子全冻成了琥珀色。
\"老参!\"程砚吼了声,钉耙就要挥过去。
安燠却攥住他手腕,指腹重重按在他脉门上。\"那是幻觉。\"她的声音发颤,可眼底清明得很,\"你闻闻看。\"程砚抽了抽鼻子——冰雕没味道,可老参身上总带着股甜津津的参香,像晒过太阳的蜜饯。
现在空气里只有命书的焦糊味,还有安燠发间若有若无的桃花香。
\"聪明。\"老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程砚这才发现,墙壁上的符文在流动,组成了幅星图。
他见过这种图——在不周山的守山殿里,刻在穹顶上,说是上古星轨。
可现在图里的星子全是血红色,像被泡过血。
安燠盯着星图中央的亮斑,那光斑越变越大,最后凝成幅画面:穿玄袍的男子跪在青石板上,面前摆着本泛着幽光的书。
\"那是......\"安燠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认出了那男子腰间的玉牌——和前世虚空里抱住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他正握着把匕首,刀尖抵在右眼上,\"以目为引,破命书谎。\"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炸雷般劈开了幻觉。
程砚看见冰雕老参\"咔\"地裂开条缝,红果串上的果子重新鼓了起来。
\"这就是你要的真相。\"老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星图前,玄袍被血星映得发红,\"观星人自毁双目,为的是在命书里种下根刺。
而你——\"他的指尖点向安燠,\"是那根刺的尖。\"
安燠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炸开。
系统突然跳出来冒了个泡:【检测到因果线激活,宿主当前状态:头铁值+99,躺赢进度-10%(温馨提示:您又在搞事情了哦~)】她差点笑出声——这小懒虫,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刷存在感。
程砚的守山印突然烫得他打了个激灵。
他低头看,掌心的红印子正发出金光,像朵小太阳花。
这是守山印认主的征兆,只有遇到关乎山灵气运的大事才会这样。
他想起安燠说要\"开山头收租\"时的眼睛,亮得像沾了蜜的糖葫芦。
现在这双眼睛里全是星芒,可他知道,底下藏着的还是那个会蹲在桃树下数花瓣的姑娘。
\"所以你等我来,是要我拔了这根刺?\"安燠舔了舔后槽牙。
她能感觉到命引在往眉心钻,金线越来越粗,像条活物。
老者没说话,只是举起玉简。
碎玉间的幽蓝光芒突然凝成把钥匙,钥匙齿上刻着和安燠眉心金线一模一样的纹路。
\"真正的命契,在因果册最深处。\"老者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像在哄孩子,\"你若愿意,我可以......\"
\"我不愿意。\"安燠打断他。
她松开程砚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眉心金线。
金线突然窜起来,绕着她的指尖转了两圈,\"我要自己看。\"
程砚突然把钉耙往地上一杵。
金光照亮了他泛红的眼尾,”夫人要做什么,老子就给她扛什么。\"他弯腰把老参从供桌下捞出来,参须上的金粉还在往下掉,像下着细雪,\"老东西,撑住啊。等看完这破命契,老子带你去吃五十串糖葫芦,不,一百串!\"
老参的红果串颤了颤,最顶上那颗果子突然蹦起来,\"啪\"地砸在程砚鼻尖上。
程砚愣了愣,伸手一摸,满手甜津津的汁水——是活的。
他咧嘴笑了,把老参揣进怀里,\"成,你这小机灵鬼,知道老子在说胡话呢。\"
老者的面容突然模糊起来。
他望着安燠眉心的金线,突然笑了,\"那么,就让你看看......真正的命契。\"
话音未落,紫霄宫的地面剧烈震颤。
程砚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钻了上来,像条沉睡千年的巨龙在翻身。
安燠的金线突然暴涨,缠上了老者手中的玉简。
碎玉发出清脆的响,像谁打碎了满屋子的琉璃盏。
程砚把老参往怀里又拢了拢。
他望着安燠被金光笼罩的背影,突然想起不周山顶的日出——她站在光里,可他知道,只要他伸手,就能摸到她狐尾上的绒毛。
“夫人。”他喊了声。
安燠回头,眼里全是星光,\"嗯?\"
\"等会儿要是有雷劈下来......\"程砚把钉耙往肩上一扛,守山印的金光在掌心流转,\"我给你挡。\"
安燠笑了,狐尾尖卷住他的指尖,\"好。\"
老者的手缓缓抬起。
虚空中,道幽蓝的光门缓缓展开,门后影影绰绰,像是有无数本泛着金光的书在漂浮。
程砚眯起眼——他看见最中间那本的封皮上,用血写着两个字:因果。
老者的低语混着光门开启的嗡鸣,钻进三人耳中:\"这扇门后,是所有被命书抹去的......\"
\"真相。\"安燠接了话。
她的金线已经缠紧了光门门框,像条亮闪闪的绳子。
程砚突然觉得,这画面有点眼熟——像极了去年冬天,安燠非要爬树摘冰棱,结果被冻得尾巴尖打颤,却还举着冰棱说\"这是本姑娘的战利品\"。
光门里突然吹出股风。
程砚闻见了——不是命书的焦糊味,是青草香,混着点桃花甜,像春天的第一口新茶。
他望着安燠发亮的眼睛,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所谓\"观命者\",不是要她顺从天命,也不是要她反抗天命......是要她,自己写天命。
老者的手,终于按在了光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