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燠举着火折子往前照,地道的尽头隐在黑暗里,只看得见石缝中渗出的一线天光。
她吸了吸鼻子,腐蜜味里似乎混进了点清甜的桂花香——也不知是程砚身上带的,还是...
\"走。\"她拽着程砚的手往前一送,\"咱们的麻烦,可还没到昆仑山顶呢。\"
两人依计而行,果然避开了巡逻队。然而刚进入山洞——
洞道里腐蜜的甜腥还未散尽,安燠的火折子突然\"噗\"地灭了。
程砚刚要摸腰间的火绒盒,身后传来甲胄刮擦岩壁的刺耳声响——是银甲天兵的护膝撞在了洞口的鹰嘴岩上。
\"跑?\"程砚反手将安燠护在身后,钉耙在掌心转了个花,熊耳因紧张微微发颤,\"这洞道窄得只能过一人,我先顶半个时辰——\"
\"顶不住的。\"安燠扯了扯他后襟,指尖在系统界面快速划动。
方才在洞口被堵的瞬间,她余光瞥见洞壁青苔覆盖的石缝里,有块巴掌大的凹陷正好符合系统\"同一地点停留半刻\"的要求。
此刻系统提示音正嗡嗡作响:【昆仑外围秘道·腐蜜洞签到成功,奖励《迷雾藤》种子x3(注:撒种即生,迷雾可遮五感,持续半柱香)】。
\"三当家!\"洞外突然炸响一声喊。
安燠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抬头,正看见黑熊寨三当家举着根烧火棍冲在最前,身后跟着二十来个小妖——有的举着砍柴刀,有的拎着掏蜂窝的竹夹,连巡山时捡的狼牙棒都举得颤巍巍的。
\"山神大人!\"三当家的圆鼻头沁着汗,身上还沾着松脂(显然是从伐木场抄近道来的),\"我们在林子里听见动静,知道天兵要堵你们!\"他转头冲身后喊,\"都给我上!砍银甲的腿!拽旗子!别让他们进洞!\"
话音未落,最前头的小松鼠精已经抱着天兵的脚踝啃了起来——虽然尖牙连甲片都咬不进去,倒把那天兵吓得蹦了个高。
另一个扛着石磨的野猪妖更绝,\"嘿哟\"一声把石磨推下山坡,正好砸中三个天兵的盾牌。
程砚的熊耳\"唰\"地竖起来:\"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符灵的蜂蜜失窃案。\"安燠翻着小本笑出声,本子上\"黑熊寨\"三个字被她用朱砂圈了又圈,\"上回你帮三当家治好了被马蜂蛰的脸,我让小妖们在林子里传'山神夫人最会酿桂花蜜'——现在他们连我丢根发带都能给我找回来。\"
洞外喊杀声更烈了。
李玄真的声音混在其中,冷得像浸了冰:\"退下!此乃巡察司公务,无关人等——\"话没说完,不知哪个小妖丢了串野山楂,正砸在他发冠上。
红果骨碌碌滚进他衣领,这位一贯端着的巡察使终于变了脸色,挥剑砍断了一面被小妖们拽住的幡旗。
\"夫人!\"程砚突然攥紧她的手腕,\"半炷香够不够?\"
安燠摸出三颗深紫色的种子,指甲在种脐上轻轻一掐:\"够我们跑到昆仑山脚。\"她反手扣住程砚的掌心,将种子按进他指缝,\"你撒左边,我撒右边——记着,闭气。\"
两颗种子刚触地,洞道里便腾起青雾。
那雾来得极快,眨眼间便裹住了众人的脚踝,再抬头时,连程砚肩头符灵小熊的毛都只剩团模糊的白影。
安燠拽着程砚往洞道深处跑,鞋底碾过腐蜜凝结的硬块,黏得直打滑。
程砚反手将她捞进怀里,钉耙在地上划出火星:\"抓紧了!\"
\"程大山神,你这是要学熊瞎子掰苞米?\"安燠被颠得直笑,却悄悄把小本塞进他衣襟里——方才匆忙间她在\"潜在盟友\"栏写了半行字:\"黑熊寨(三当家):护短\/重情义\/缺法术指导\"。
洞外的喊杀声渐渐被雾隔开,只剩模模糊糊的\"追!别跑!\"。
符灵小熊从程砚领口探出头,肉垫扒着他下巴:”主人,雾里有甜味!是不是我藏的蜜——\"
\"是迷雾藤的特性。\"安燠擦了擦脸上的雾珠,指尖触到程砚颈侧的汗,\"系统说这藤专吸腐殖质,所以才带蜜香。\"她突然顿住脚步,耳尖动了动,\"听,洞顶有流水声。\"
程砚立刻停步,钉耙往洞顶一挑。
碎石簌簌落下,露出个半人高的裂缝,山风裹着松涛声灌进来。
安燠踮脚往外看,正看见昆仑山脉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山脚下的溪流泛着银光——正是他们要去的方向。
\"走!\"程砚弯腰把她托上裂缝,自己跟着翻出去时,钉耙挂住了块碎石。\"哗啦\"一声,碎石滚下山崖,惊飞了一群寒鸦。
安燠趴在他背上往下望,只见迷雾中黑熊寨的小妖们还在和天兵周旋:三当家举着烧火棍跳上旗杆,小松鼠精正往李玄真的剑鞘里塞松针,连符灵小熊藏的那坛腐蜜都被打翻了,甜腥气混着雾飘得老远。
\"得给他们送两坛新蜜。\"安燠摸出小本补完最后一笔,\"再教三当家画个避火符——上回他烤兔子差点烧了林子。\"
程砚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忽然低笑:\"夫人这小本,快记成《昆仑外务指南》了。\"他转身要走,却被安燠拽住袖子。
\"等等。\"她望着昆仑山顶翻涌的云,眉心微微蹙起。
方才迷雾散开时,她瞥见山巅有道紫影——不是云,不是雾,是个人影。
那人负手而立,白发被山风掀起,衣角却纹丝不动,像尊活了千年的石像。
\"怎么了?\"程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只看见缭绕的云。
安燠摇了摇头,把小本塞进他手里:\"没事,许是看错了。\"她踮脚吻了吻他耳尖,\"先下山——我可听说昆仑山脚的茶棚有新出的桂花糕,程大山神要不要请夫人吃?\"
程砚耳尖瞬间红透,却把她往怀里带得更紧:\"请,夫人要吃十盘。\"他转身往山下走,靴底碾碎了几株野菊。
山风卷着雾从身后追来,模糊了他们的脚印,却清晰传来山顶的一声叹息——
\"阿燠。\"
那声音轻得像片雪,却让安燠的狐尾在袖中不受控地抖了抖。
她回头望去,昆仑山顶的云恰好散开一线,露出座朱漆飞檐的殿宇。
殿门前,紫袍老者正对着她的方向,手中茶盏里的水纹一圈圈荡开,倒映着她和程砚相携的影子。
\"夫人?\"程砚察觉她的异样,\"可是累了?我背你。\"
\"不累。\"安燠把脸埋进他颈窝,嗅着熟悉的松香,\"就是……突然觉得,这昆仑,或许没那么难闯。\"
山脚下的茶棚已经升起炊烟,远远能看见\"客来香\"的酒旗在风里飘。
而在更远处的火云洞,铁扇公主正握着茶筅,望着案头刚送来的密报轻笑。
她往青瓷盏里注了半盏热水,看茶叶在水中舒展成芽:\"玉面夫人……”她指尖摩挲着盏沿,\"倒要看看,你这只小狐狸,能翻出多大的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