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的钉耙本来是用来劈芭蕉扇风的,结果被安燠拽着往树底下跑时,钉齿勾住了她的裙角,两人差点摔进刚浇过灵泉的泥坑里。
系统猫蹲在她肩头笑出猫叫:\"宿主,您这叫'英雄救美不成反被树救'?\"
\"闭嘴!\"安燠红着脸扯回裙角,仰头望着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糖葫芦树——那串还挂着糖霜的红果正\"啪嗒啪嗒\"往下掉,每掉一颗她都心疼得抽抽。
程砚倒是淡定,扛着钉耙往树旁一立,熊族天生的巨力震得地面都颤了颤,芭蕉扇风撞在他身上像撞进棉花堆,\"簌簌\"散成几缕青烟。
\"稳住了。\"他回头冲她笑,额角沾着片枫叶,\"你去接果子,我撑着风。\"
安燠手忙脚乱地掏乾坤袋,接住最后三颗糖霜果实时,指尖还沾着亮晶晶的糖渣。
等风彻底平息,糖葫芦树歪着枝桠晃了晃,倒像是被哄乖的孩子。
她捧着温热的果子转身,正撞进程砚怀里——他不知何时收了钉耙,掌心还攥着片被风刮下来的红叶,\"给你,比糖葫芦好看。\"
安燠盯着那片红得透亮的叶子,喉间突然发紧。
很多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破庙里漏雨的瓦缝,裹着她伤口的粗布,还有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举着半块烤红薯说\"这个比糖葫芦甜\"。
她捏紧叶梗,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原来不是系统随机给的记忆闪回,是她真的,在程砚的生命里,留过痕迹。
\"程砚。\"她轻声唤他。
程砚正弯腰给糖葫芦树培土,闻言抬头,发顶翘起的呆毛在晚风里晃了晃。
他沾着泥的手在衣角擦了擦,又恢复成那副要审人的严肃模样:\"去我房里说。\"
黑熊寨的客房飘着松木香。
程砚点燃烛台,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动,把他耳尖的红照得更明显了。
安燠坐在木凳上,系统猫蜷成毛团趴在她膝头,尾巴尖却偷偷竖着——这是它准备吃瓜的标准姿势。
\"你怎么知道?\"程砚突然开口,声音比山涧的冰泉还凉,可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酒葫芦——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安燠早发现了。
她故意歪头:\"知道什么?知道你很多年前救过个小丫头?知道她总偷喝你酿的桂花蜜?知道你藏在树洞最深处的蜜罐,其实是留给她的?\"
程砚的耳朵\"唰\"地红到脖子根。
他猛地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还知道,\"安燠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她现在就在你面前。\"
系统猫\"喵\"地炸成毛球,符灵从窗台上\"嗖\"地窜进来,炸着毛喊:\"老大你疯了!她是妖怪!是要被取经队打的反派!\"程砚反手把符灵按进猫窝,眼睛却死死盯着安燠:\"你说。\"
安燠摸出发间木簪,内侧的刻字在烛光下泛着淡金:\"青丘隐世狐族,安燠。\"她把木簪放在程砚掌心,\"我阿爹是青丘最后一位隐世狐仙,很多年前被仇家追杀。我躲进不周山脚的破庙,遇到个举着钉耙的傻大个——他自己中了箭伤,却非要先给我包扎。\"
程砚的手在发抖。
他指尖抚过\"安燠\"两个字,像在确认什么,突然低笑出声:\"怪不得你总说我的桂花蜜太淡。
当年那小丫头喝了半罐蜜,叉着腰说'大哥哥的蜜没有我阿爹酿的甜'。\"
安燠的眼眶酸得厉害。
她想起前世被闺蜜推下悬崖前,最后闻到的白梅香——原来那不是幻觉,是程砚寻了她十年,连风里都沾着他的气息。
她吸了吸鼻子:\"那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程砚仰头望着房梁,像是在翻找最珍贵的记忆:\"穿着青衫,眼睛很亮...笑起来有小酒窝,喜欢偷喝我酿的桂花蜜。\"他突然低头看她,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安燠心口一颤。
她突然想起系统任务里总出现的\"白梅香线索\",想起程砚酿的桂花蜜总比旁人多三分甜——原来都是命运埋下的伏笔。
她刚要开口,符灵又从猫窝里钻出来,爪子扒拉她的裙角:\"老大你干嘛跟一个女妖怪聊这么多?
上次土地公说她是青丘仙子,我就觉得不对劲!\"
程砚瞪了符灵一眼,符灵\"吱溜\"钻回猫窝,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
他又看向安燠,声音放得很轻:\"你到底是谁?\"
安燠避开他的视线,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我只是个想活命的妖怪。\"
\"可你是青丘隐世狐仙的女儿,\"程砚伸手碰了碰她的发顶,像在碰什么易碎的宝贝,\"你本该是仙。\"
\"仙又怎样?\"安燠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仙会逼死我阿爹,仙会追杀我十年,仙会把我写成要被孙悟空打死的反派。
程砚,我现在只是个想活着的小狐狸。\"
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
程砚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摸出个小布包放在她手边:\"这是新酿的桂花蜜,比去年的甜。\"他站起身,钉耙扛在肩上,影子被拉得老长,\"夜色深了,我先走。
如果你真是那个人,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真相。\"
安燠望着他的背影,直到门\"吱呀\"一声关上。
她摸开布包,蜜香混着松木香涌出来——和十年前破庙里的味道,分毫不差。
她把布包贴在胸口,轻声道:\"我会的...总有一天。\"
系统猫跳上窗台,尾巴尖指着东边的天空:\"宿主,你看。\"
安燠抬头。
夜色里,东边的山尖浮着层淡青色的雾,像谁不小心打翻了墨盏。
那雾很慢很慢地翻涌着,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威压——像是...仙术的气息。
她攥紧布包,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东边的云雾,还在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