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风雪稍歇,唯有檐角冰棱偶尔断裂的轻响,划破华山派的寂静。
令狐冲被岳不群训斥后,心中憋闷,却又无处发泄。他溜达到厨房,摸出藏着的半坛酒,仰头灌了几口,劣酒的辛辣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压不住心底那份莫名的躁动。
眼前总是晃动着夜异玄那双寒潭般的眸子,还有那缕清冷又勾人的异香。师父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但他令狐冲行事,何时真的完全遵从过师命?尤其是当他觉得那师命未必有理的时候。
“不就是个弹琴的嘛,还能把天捅个窟窿?”他自言自语,又灌了一口酒,“东方不败那魔头是厉害,可也不能因为他瞧上了,就断定夜兄是坏人。哪有这个道理!”
他想起夜异玄指尖染血抚琴的模样,那份脆弱下的坚韧,竟让他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都是被命运抛到绝境的人。
“不行,得去看看他伤势如何了。”令狐冲打定主意,抱着酒坛,蹑手蹑脚地往客房方向摸去。明知可能被师父责怪,但他向来随性而为,这点风险还不放在眼里。
与此同时,客房内的夜异玄并未安寝。
他盘膝坐于榻上,试图运功调息,压制因白日动用“烬香”而躁动的内力。那“烬香”体质如同双刃剑,虽能惑人心神,却也极易反噬自身,尤其在他情绪波动或内力消耗过度时。一丝丝冰冷的香气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毛孔渗出,在狭小的房间内缓缓弥漫。
忽然,他耳廓微动,听到窗外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呼吸声。
有人!
夜异玄立刻收敛气息,指尖悄然扣住枕下暗藏的一枚玉簪,屏息凝神。
窗外之人似乎也在窥探室内动静,停留了片刻。夜异玄能感觉到一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正透过窗纸的缝隙,仔细地审视着他。
是岳不群?
夜异玄心中冷笑。果然,这“君子剑”并非表面那般光风霁月。如此深夜暗中窥探,其意不言自明。
就在他准备按兵不动,看对方意欲何为之时,窗外之人似乎确定了屋内并无异常,气息悄然远去了。
夜异玄缓缓松开玉簪,右眼中寒光一闪。华山派,并非久留之地。
片刻之后,房门被轻轻叩响。
“夜兄?睡了吗?是我,令狐冲。”门外传来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酒意和小心翼翼。
夜异玄眉头微蹙,还是起身开了门。
令狐冲闪身进来,顺手带上门,将酒坛往桌上一放,笑嘻嘻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看夜兄也是个雅人,特来讨教一下音律,顺便……看看你的伤。”他说着,目光便落在夜异玄重新包扎过的手指上。
“有劳令狐兄挂心,小伤无碍。”夜异玄语气平淡,目光却扫过令狐冲带来的酒坛,“至于音律,在下心力耗损,恐难奉陪。”
令狐冲浑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拍开酒坛泥封,一股浓烈的酒气顿时散开,冲淡了房中那若有若无的冷香。“哎,弹不了琴,喝酒总行吧?这华山派的酒虽然糙,但够劲!暖暖身子最好不过。”
他倒了两碗酒,将其中一碗推到夜异玄面前,自己先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哈出一口酒气,叹道:“痛快!夜兄,你别怪我多事,我瞧你不是普通人,怎么惹上黑木崖那帮魔头的?还有恒山派的师太,好像也对你很上心?”
夜异玄看着面前那碗浑浊的烈酒,没有动。令狐冲的直接和热情,与他惯常经历的阴谋算计截然不同,让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他沉默片刻,才道:“江湖飘零,身不由己。有些事,不知便是福。”
“这话说的,”令狐冲凑近些,压低声音,“我令狐冲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别看我现在这样,以前在华山派,也算是一号人物!师父他……他虽然谨慎了些,但也是为门派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