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聊聊吗?”萧景琰的声音很轻,不像命令,更像请求。
阿异侧身让他进来,关上了门。房间狭小,两人相对而立,距离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今天,谢谢你。”萧景琰低声道,“若不是你……”
“分内之事。”阿异打断他,语气平淡,“殿下不必挂心。”
“分内之事?”萧景琰抬眼看他,目光锐利,“保护一个可能是你麻烦源头的人,是哪个‘分内’?”
阿异语塞。
萧景琰向前一步,逼视着他:“异无涯,你告诉我,你当初在皇宫,为什么留下那半块玉玲珑?真的只是为了脱身?”
阿异避开他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是。”
“撒谎。”萧景琰斩钉截铁,“以你的轻功和身手,当时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离开,留下贴身信物,是最蠢的一种。除非……”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除非你当时,就没想过要彻底斩断联系。”
阿异猛地抬头,撞进萧景琰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戏谑和试探,只有一片澄澈的、近乎直白的追问。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那一丝悸动,仿佛被这目光瞬间照亮。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否认显得苍白,承认又太过惊世骇俗。
看着他罕见失措的样子,萧景琰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释然,还有点狡黠。他伸出手,掌心躺着那半块温润的玉玲珑。
“异无涯,你偷走了秘籍,搅乱了我的心。现在,我想偷走你余生的安宁,你给不给?”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阿异耳边。他看着眼前这人,皇子之尊,却在他这个江湖草莽面前,说出了近乎表白的话语。江湖与庙堂,贼子与皇嗣,这中间隔着天堑鸿沟。
可是,看着萧景琰眼中那不容错辨的认真和期待,阿异发现,那些所谓的阻碍,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模糊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萧景琰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准备收回手时,阿异却忽然伸手,握住了他拿着玉玲珑的手。
他的手心,因为常年练武和拨算盘,带着薄茧,温热而坚定。
“……同福客栈的屋檐虽然不大,”阿异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但遮风挡雨,也够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这句看似平淡的话,却让萧景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比窗外的月光还要璀璨。
窗外,躲在暗处本想听听“军情”的白展堂,捂着嘴,蹑手蹑脚地溜走了,一边走一边摇头咂嘴:“完了完了,这哪是偷心啊,这分明是连锅端了……掌柜的这客栈,怕是真的要出个‘皇亲国戚’咯!”
而遥远的官道上,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正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车内的曹无庸,面色阴沉如水,正在一张小纸条上飞快地写着什么,然后塞进信鸽腿上的小筒里。
信鸽扑棱着翅膀,消失在夜色中,带着新的阴谋,飞向紫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