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的调查效率极高,恶魔的情报网络在伦敦的阴影下无声地铺开。很快,一份详尽的名单摆在了夏尔的书桌上。阿纳斯塔西乌斯伯爵(异)的社交触角延伸得既广且深,从金融巨鳄到没落贵族,从艺术名流到政界新星,他似乎在编织一张覆盖伦敦精英阶层的巨网。然而,正如夏尔所料,在这张网中,有几个节点显得格外突出——他们不仅与异交往密切,更与凡多姆海恩家族,尤其是与夏尔已故的父母,有着或深或浅、或明或暗的旧日关联。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深居简出的老妇人——伊芙琳·罗斯伍德夫人。她是夏尔母亲生前为数不多的密友之一,在菲尼安家族遭遇惨剧后便几乎隐退,极少参与社交。她的家族曾与凡多姆海恩家在航运业有过紧密合作,但随着她的隐退和凡多姆海恩家转向更黑暗的领域,联系早已中断。然而,近几周,这位久未露面的夫人却频频出现在阿纳斯塔西乌斯伯爵举办的私人沙龙上,据目击者称,两人相谈甚欢,异对她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尊重和关怀。
“罗斯伍德夫人……”夏尔指尖划过这个名字,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属于遥远过去的、几乎被仇恨磨平的一丝温暖记忆的涟漪。母亲曾带着年幼的他拜访过这位夫人,印象中那是一座充满阳光和书香的大宅,以及一位总是温柔微笑的女士。
“异选择她,绝非偶然。”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将夏尔从回忆中拉回,“罗斯伍德夫人掌握着您父母那个时代的大量信息和人际网络,而且,她本人因为晚年丧子,内心极度孤独脆弱,极易被异的‘关怀’所蛊惑。利用她,既能触及您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又能获取可能对凡多姆海恩家不利的旧日秘辛。”
夏尔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冰冷的决断:“那么,我们就从罗斯伍德夫人开始。”
几天后,一封由夏尔亲笔书写的、措辞恭敬而恳切的邀请函,送到了罗斯伍德夫人的府上。信中,夏尔以故人之子的身份,表达了对长辈的问候,并提及了对母亲往昔时光的怀念,希望能有机会拜访,聆听一些关于母亲的旧事。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难以拒绝的邀请。异可以通过格雷厄姆夫人那样的角色进行利益诱惑,但夏尔手中,握着更直接的情感纽带。
罗斯伍德夫人果然很快回信,语气中带着惊喜和一丝感伤,欣然同意了夏尔的拜访。
拜访安排在了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罗斯伍德夫人的宅邸依旧保持着旧日的典雅,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寂寥。夫人本人比夏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但眼神依旧温和,只是在看到夏尔时,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和怜惜。
“夏尔……不,现在该叫您凡多姆海恩伯爵了。”罗斯伍德夫人声音轻柔,带着岁月的沙哑,“看到您长大成人,如此出色,您的母亲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欣慰的。”她的话语真诚,触动了夏尔心中那片冰冷的禁区。
夏尔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态度,与夫人聊起了母亲的往事,气氛一度十分融洽。塞巴斯蒂安静静地侍立在客厅角落,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摆设,但红眸却时刻警惕着周遭的一切。
谈话间,夏尔看似不经意地提起了最近伦敦社交界的新鲜事,包括那位“颇有魅力”的阿纳斯塔西乌斯伯爵。
听到这个名字,罗斯伍德夫人的脸上立刻焕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啊,您也认识阿纳斯塔西乌斯伯爵吗?他真是一位天使般的人物!在我最孤独的时候,是他经常来看望我,陪我聊天,还帮我处理一些繁琐的遗产事务。他谈起艺术和历史的见解,让我想起了我逝去的丈夫……他就像上天派来安慰我的使者。”
她的赞美与格雷厄姆夫人如出一辙,甚至更加感性,充满了情感依赖。夏尔和塞巴斯蒂安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异的精神控制,比想象的更深。
“是吗?”夏尔语气平淡,“看来伯爵阁下确实乐于助人。不过,夫人您久不经手外界事务,与他交往,还需谨慎些好。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