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废墟般的据点浸染得更加深沉。白日的喧嚣与冲突暂时平息,但无形的压力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夜神千异拒绝了草薙为他寻找的相对完好的房间,独自一人留在最僻静、破损也最严重的地下储藏室。这里寒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铁锈的味道,却恰好与他体内那冰冷沉郁的黑之力相契合。他需要远离人群,不仅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更是因为他需要时间,去驯服体内这头名为“王权”的凶兽。
黑之力在他经脉中流淌,带来的不是力量感,而是一种万物终将归于寂灭的虚无体悟。这与他本性中那份对炼狱舍、对迦具都玄示的炽热忠诚激烈冲突,如同冰与火在他灵魂深处鏖战。他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赤红的眼眸在黑暗中微微闪烁,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凝实的黑暗,那黑暗仿佛拥有生命,时而温顺,时而躁动。
“嗒……嗒……”
极其轻微、带着犹豫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千异瞬间收敛了所有气息,指尖的黑暗无声消散,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阴影之中。
一个小小的、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破旧的兔子玩偶。是栉名安娜。
她站在门口,红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准确地“看”向了千异所在的方向。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只迷失在暴风雨后的小兽,寻找着唯一熟悉的热源。
千异沉默着。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孩子相处,尤其是在自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之后。迦具都生前对安娜多有几分不经意的照拂,那份源于强大力量的随意温柔,是现在的他无法给予的。
安娜等了一会儿,见千异没有回应,便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了进来。她走到千异面前几步远的地方,蹲下身,依旧抱着玩偶,仰头看着他。黑暗中,她那双红色的眼睛格外清澈,仿佛能映照出人心底最深的颜色。
“千异……不一样了。”安娜轻声说,她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颜色……变冷了。但是……”她微微偏头,“里面的光,还在。”
千异的心猛地一颤。安娜的“看”并非视觉,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感知。她看到了他外表的冰冷,却也看到了他内心不曾熄灭的、想要守护的微光。这份纯净的洞察,比任何安慰或质问都更直接地触动了他坚冰般的外壳。
他缓缓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他没有试图去碰触安娜,只是将手掌摊开,一缕极其微弱、被压制到极致的黑色能量在掌心浮现,它不再充满攻击性,反而像一层薄薄的暗色纱幔。
安娜看着那缕黑暗,没有害怕,反而伸出小手,轻轻虚按在能量上方。她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然后睁开眼,小声说:“……不暖和。但是,很安静。”
这句话,让千异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了一瞬。安静……或许这就是黑之力除了毁灭之外,另一种可能?他收起能量,对着安娜,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安娜似乎得到了某种确认,她没有再靠近,也没有离开,只是抱着玩偶,靠着对面的墙壁坐了下来,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单,却又奇异地带来一丝无声的陪伴。
与此同时,据点一层的某个角落。周防尊靠坐在一堆杂物旁,闭着眼,眉头紧锁。经过千异之前那番危险的“疏导”,他体内奔腾欲裂的灼痛感确实减轻了,但一种更深沉的空虚和烦躁感却挥之不去。他一闭上眼,就是迦具都玄示陨落时那片血色的天空,以及夜神千异被黑雾缠绕、天空中浮现黑色王剑的景象。
两种画面交织,让他心绪不宁。
“尊,睡不着吗?”十束多多良温和的声音响起,他拿着一点干净的水和食物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