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婧怡忍着脚踝的剧痛,像一抹游魂般穿过迷宫般的里弄,朝着百乐门的方向挪移。霓虹灯的炫光越来越近,爵士乐的靡靡之音隐约可闻,与刚才公寓楼的死寂追捕形成荒诞的对照。
她不敢走正门,绕到后巷,那里是舞女、乐手和杂役进出的通道。浓重的香水、汗味和垃圾腐败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一个醉醺醺的乐手靠在墙角呕吐,对她视若无睹。她压低帽檐(从杂物堆里顺手拿的破帽子),混在一群刚下台、叽叽喳喳抱怨客人的舞女身后,溜进了喧嚣嘈杂的后台。
化妆间里烟雾缭绕,充满了脂粉、发胶和廉价香烟的味道。几个舞女正忙着换装补妆,没人特别注意这个突然出现的、衣着略显凌乱但容貌出众的“生面孔”——在百乐门,每天都有想碰运气的新人来来往往。
陈婧怡迅速扫视,找到了一个最里面、灯光昏暗且堆满杂物的空位。她背对着其他人坐下,假装对镜整理头发,心脏却因疼痛和紧张而狂跳不止。她从手包(跳窗时紧紧抓在手里)里拿出那管口红,指尖冰凉。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解读并传递胶卷里的情报?百乐门并非安全屋,这里人多眼杂,她没有任何可靠的传递渠道。明楼……他现在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冒险联系他等于赌博。而那个暴露的交通员表明,原有的联络网可能已被破坏。
她拧开口红管,微型胶卷安然躺在底座。在放大镜下,“丸神号”、“含羞草”、“杉本孝宏”这些关键词清晰可见。这是一条极具价值的情报,若能及时送达,或可重创日军后勤,甚至打乱其部分部署。但如何送出去?
正当她焦虑万分时,化妆间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明诚。他依旧穿着熨帖的西装,表情平静,手里却拎着一个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印着“老正兴菜馆”字样的食盒。
他的目光在嘈杂的化妆间里扫过,似乎不经意地落在了角落里的陈婧怡身上,停顿了一瞬,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仿佛她出现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陈婧怡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他怎么找到这里的?!是巧合,还是……他一直跟着她?
明诚没有走向她,而是将食盒递给一个正在嗑瓜子的胖舞女:“阿芳姐,大哥让我给你送点宵夜,说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
那叫阿芳的舞女受宠若惊地接过,连声道谢。明诚淡淡点头,又像是才看到陈婧怡一般,缓步走了过来。
“陈小姐?”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外,“这么巧?你也在这里……散心?”他的目光落在她略显狼狈的衣着和苍白的脸上,最后停在她因为紧张而紧紧攥着口红的手上。
陈婧怡强迫自己镇定,挤出一个疲惫而无奈的笑容:“阿诚哥……是啊,心里烦,出来走走,没想到遇到熟人。”她试图用话语掩饰,心中警铃大作。
明诚在她旁边的空凳子上坐下,从怀里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给她。陈婧怡犹豫了一下,接过。明诚俯身,用打火机为她点燃。在火光亮起的瞬间,他极快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