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这柄“刀”的碎裂,比胤礼预想的更快、更惨烈。雍正一旦起了杀心,便是雷霆万钧。弹劾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入养心殿,昔日不可一世的年大将军,转眼间便成了结党营私、贪墨军饷、意图不轨的阶下囚。赐死,抄家,族人流放……雍正用年羹尧的鲜血和家族覆灭,彻底震慑了朝野,也向所有人宣告了新帝的冷酷与绝对权威。
消息传到果郡王府时,胤礼正在修剪一盆兰草。他听着太监战战兢兢的禀报,手稳如磐石,剪刃利落地剪掉了一截枯枝。枯枝落地,无声无息。
“知道了。”他淡淡地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然而,当夜,养心殿的雍正,却并未因铲除权臣而感到丝毫轻松。年羹尧的覆灭,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不安——那个看似温顺、实则如同鬼魅般萦绕在他心头的十七弟,胤礼。
处置年羹尧的整个过程,胤礼表现得异常安静,甚至在新帝“大义灭亲”后,还上了一份不痛不痒的贺表,称颂皇上英明。可越是如此,雍正心中的疑惧就越深。他总觉得,年羹尧的倒台,背后有胤礼那只无形的手在推动。那种被窥视、被算计,甚至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如芒在背,夜不能寐。
尤其,是当他独处时,脑海中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胤礼的脸。那张脸,在康熙朝时是纯净的诱惑,在畅春园是冰冷的嘲讽,如今在新朝,又变成了难以捉摸的漠然。每一种表情,都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头。他恨胤礼,恨他搅乱了康熙朝,恨他让自己父子相疑、兄弟阋墙,更恨他如今这副超然物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
一种强烈的、扭曲的欲望在雍正心中疯狂滋长:他不仅要胤礼死,更要在他死之前,彻底地征服他,摧毁他那份该死的平静,要让他哭,让他求饶,让他像所有臣服于自己的人一样,露出恐惧和卑微!他要证明,自己才是绝对的掌控者,无论是江山,还是他胤礼!
这种念头,如同毒瘾,一旦发作,便难以抑制。
这夜,风雨交加。雍正批阅奏折至深夜,心烦意乱,眼前晃动的全是胤礼的影子。他猛地掷下朱笔,厉声吩咐:“摆驾!去果郡王府!”
御前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这等天气,深夜出宫去一个敏感王爷的府邸?但无人敢违逆明显处于暴怒边缘的皇帝。
胤礼已然睡下,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他披衣起身,刚打开房门,一股带着湿冷雨气的龙涎香便扑面而来。雍正一身黑袍,如同暗夜中的煞神,站在门外,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眼神幽深得可怕。
“皇……皇上?”胤礼心中一惊,面上却强作镇定,侧身让开。
雍正大步踏入,屏退了所有跟随的太监宫女,反手重重关上了房门。屋内烛光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扭曲,放大。
“朕来看看,朕的好弟弟,近日可还安好?”雍正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他步步逼近,目光如同实质,刮过胤礼只着寝衣的单薄身躯。
胤礼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劳皇上挂心,臣……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雍正低笑一声,那笑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瘆人,“年羹尧死了,你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