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平息,崔景异继续与旁人谈笑风生,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而始终在角落观察的李孝信,却在那一刻,捕捉到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在崔英道转身后,崔景异垂下眼眸,端起酒杯的刹那,他眼中掠过的一丝情绪。那不是委屈,不是愤怒,更不是得意,而是一种……极度冰冷的漠然,甚至带着一丝几近于无的、玩味的嘲弄。
快得如同错觉,但李孝信确信自己看到了。那完美面具上,一道转瞬即逝的裂缝。
就是这一眼,让李孝信的心脏莫名地悸动了一下。那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发现珍贵猎物的兴奋感。他果然没猜错。这个崔景异,根本不是一个温顺的继承者,他是一个极其高明的演员,一个将真实自我深深隐藏的控制狂。
沙龙临近结束,人群渐渐散去。崔景异独自一人站在一幅冷色调的现代画前,似乎在看画,又似乎在沉思。李孝信端着两杯香槟,走了过去。
“很精彩的画作,”李孝信将其中一杯递给崔景异,声音平静,“色彩冲突激烈,但构图却异常冷静,甚至冷酷。就像把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了完美的形式之下。”
崔景异转过身,看到是李孝信,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接过酒杯,恢复了他惯常的温和笑容:“李社长。谢谢。的确,这幅画很有张力。”他避开了李孝信话语中潜在的隐喻。
李孝信没有在意,与他并肩站着,目光也落在画上:“我一直在想,要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同时扮演好那么多不同的角色,而且每一个都如此……逼真。”
崔景异举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抿了一口酒,笑道:“李社长的话很深奥,我不太明白。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正确的事……”李孝信重复了一遍,转过头,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毫无遮挡地直视崔景异的眼睛,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包括对车恩尚同学的‘善意’,和对崔英道同学的‘包容’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崔景异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但眼底深处,那冰封的湖面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微小的涟漪。他迎上李孝信的目光,语气依旧温和:“帮助同学,管教弟弟,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四目相对。一个温和依旧,一个平静探究。
几秒后,李孝信率先移开目光,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了然的意味。“当然,崔景异同学说得对。”他晃了晃杯中的酒,“是我失言了。期待你未来在帝国高中更‘精彩’的表现。”
他说完,对崔景异举杯示意,然后便转身离开,背影一如既往的从容。
崔景异站在原地,看着李孝信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底升起的一丝警惕和……兴奋。
李孝信。新闻社社长。一个观察者。
他看穿了多少?
这个计划外出现的人物,像一颗突然闯入棋盘的棋子,打乱了他完美的布局。但奇怪的是,崔景异并不感到恼怒,反而有种被挑战的快感。一直演戏给那些蠢货看,确实有些无聊了。有一个能看穿他伪装的人存在,这场游戏,似乎才真正变得有趣起来。
他低头,看着杯中残留的酒液,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