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第一次在雪村屋顶见到陈景异时,他那副慵懒傲然的模样;想起在箱女门内,他挡在自己身前,咬牙承受怨念反噬的决绝;想起他昏迷中脆弱无助的呓语;想起他别别扭扭道谢时泛红的耳尖;想起他刚才在诅咒之门前,眼中那真实的恐慌和急切……
这样一个鲜活、傲娇、会害怕、会痛苦,也会在无意中流露出依赖的人,怎么会只是一个冰冷的“工具”?
一股炽热的情感猛地冲上凌久时的头顶,冲散了所有的震惊和犹豫。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陈景异的手臂,强迫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陈景异猝不及防,被他扯得踉跄了一下,抬起眼,对上了凌久时那双燃烧着灼热火焰的眸子。
“你说完了?”凌久时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现在轮到我说!”
“我不管什么契约!不管什么工具!我也不在乎什么诅咒和危险!”他紧紧盯着陈景异骤然睁大的猫儿眼,语气斩钉截铁,“我只知道,你是陈景异!是那个会救我、会骂我笨蛋、会因为我的一碗面而别扭道谢的陈景异!”
“你说你的人生是黑暗?”凌久时的手微微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那好,从今天起,我做你的光!”
“你不是工具!你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我还站在这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不会放手!你想一个人承担所有?想都别想!”
他一口气吼完,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就那么死死地、不容置疑地看着陈景异。
陈景异彻底僵住了。他怔怔地看着凌久时,看着他那双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明亮眼睛,听着他那番近乎蛮横、却滚烫到足以灼伤灵魂的宣言,一直以来冰封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发出了“嗤啦”的巨响,冰层碎裂,雾气蒸腾。
他张着嘴,试图说些什么,想用冷言冷语将他推开,想告诉他这有多么不自量力,多么愚蠢。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热流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双总是带着戒备和疏离的猫儿眼里,冰封的外壳寸寸碎裂,震惊、茫然、不敢置信,还有一丝……被这巨大暖意烫伤般的无措和动摇,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对着他这样一个被诅咒束缚、注定走向毁灭的存在,说出“我做你的光”这样的话。
凌久时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情绪,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嘴唇,心中的怒火和激动渐渐平息,化作一片更加深沉的温柔和坚定。他松开抓着陈景异手臂的手,转而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声音放缓,却依旧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
“陈景异,你不是一个人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把钥匙,彻底击溃了陈景异摇摇欲坠的心防。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起来,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被他死死忍住。他没有挣脱凌久时的手,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那回握的、微微用力的指尖,和那低垂的、泛红的脖颈,泄露了他此刻汹涌澎湃的内心。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城市的夜晚喧嚣而冷漠。
但在这间小小的客厅里,某种坚固的东西被打破了,而某种更加温暖、更加坚韧的东西,正在悄然滋生。
凌久时看着低头不语的陈景异,知道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未来的路布满了更多的荆棘和未知的挑战。
但他无比确信,从这一刻起,他们将是并肩而行的同伴。
而他承诺的那束光,将永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