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信一路颠簸,赶回槐花村时,已是傍晚。村口那新盖的砖瓦作坊在夕阳下格外醒目,但村里气氛却有些异样。见到他回来,聚在村口大槐树下闲聊的村民眼神都有些躲闪,招呼声也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他心头一沉,径直去了老支书家。
老支书正就着一碟咸菜喝稀饭,见他进来,叹了口气,放下碗筷:“信子,回来得正好。马魁这几天上蹿下跳,没消停。”
“他又搞什么名堂?”陆信在炕沿坐下,眉头紧锁。
“打着‘争创集体致富典型’的旗号。”老支书敲了敲烟袋锅,“在公社、县里活动,说要整合全村资源,搞个大项目。话里话外,暗示你们那个草编作坊规模小、不成气候,是单干风,要纳入他的‘大规划’里统一管理。”
“统一管理?”陆信冷笑,“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想摘桃子、夺权吗?纳入他的规划,作坊还是大伙儿的吗?”
“就是这个理儿!”老支书道,“可这家伙会煽呼,拉拢了几个平时跟他走得近的生产队长,又许诺些好处,有些眼皮子浅的社员就被唬住了。觉得跟着支书搞大项目,肯定比你们小打小闹强。”
陆信明白了。马魁这是改变了策略,从直接打压变成了“招安”和“兼并”。用“集体”、“典型”这些大帽子,来瓦解草编作坊的群众基础,釜底抽薪。
“作坊现在情况怎么样?”陆信更关心这个。
“生产没停,春苗她娘和英子带着妇女们照样干着。但人心有点浮,怕作坊真被马魁收走了,白干一场。”老支书忧心忡忡,“你得赶紧拿个主意,稳住大伙儿。”
陆信站起身,目光坚定:“放心,老支书。作坊是大伙儿一滴汗一滴血建起来的,谁也拿不走!我这就去作坊看看。”
来到作坊,明亮的煤油灯下,二十几个妇女正埋头编织,但气氛明显有些沉闷,少了往日的说笑。看到陆信进来,大家都抬起头,眼中带着期盼和担忧。
“信子回来了!”
“信子,听说马支书要搞大项目,咱这作坊咋办啊?”
陆信走到屋子中央,环视一圈,声音沉稳有力:“婶子、嫂子、姐妹们,我回来了。外面是传了些风言风语,但我陆信在这里跟大家保证,咱们的草编合作社,是咱们自己的!谁也拿不走!”
他拿出苏宁连夜写好、他带回来的那份详细的合作社章程草案(虽然还不完善,但框架清晰):“大家看,这是我和苏宁琢磨的章程。咱们合作社,谁参与,谁出力,谁受益!赚了钱,除了留足发展的,按劳分配,清清楚楚!以后规模大了,还能给村里交积累,帮扶困难户!这才是正路子!”
妇女们传看着那份虽然字迹稚嫩却条理清楚的章程,交头接耳,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开。实实在在的章程,比空口白话的许诺更让人安心。
“信子说得对!咱自己干出来的凭啥给他!”
“就是!跟着信子和苏宁干,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