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你们吃了这辈子没吃过的苦,流了能汇成溪流的汗。很多人心里在骂,在怨,甚至偷偷哭过。为什么?”
台下死寂一片,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为了每天那几口扎实的饭?为了身上这件能蔽体的衣裳?”凌风继续道,语气平淡却直刺人心,“没错。但这,远远不够。”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你们碗里的粮,身上的衣,脚下刚分到的田,身后那个勉强能称为‘家’的窝!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老子带着人,是黑石城上下,用血用命从北凉崽子手里、从这荒土里硬抢出来、硬刨出来的!没人白给!”
他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刮过每一张脸:“北边,吃了亏的饿狼正舔着伤口,眼睛血红地盯着我们!四周,多少势力等着看笑话,等着扑上来咬一口肥肉!黑石城今天还能站着,还能让你们吃饱饭,不是因为我们运气好!是因为我们骨头够硬!拳头够狠!刀子够快!让所有敢伸爪子的东西,都付出血的代价!”
“告诉我!”凌风的声音猛然炸响,“你们手里攥着的,是烧火棍吗?!”
“不是!”台下响起一片参差不齐、带着颤音却竭尽全力的回应。
“没吃饭吗?!声音呢?!”柱子在一旁雷霆般怒吼。
“不是!!!”五千人的咆哮终于汇聚成一股恐怖的声浪,如同平地涌起的闷雷,轰然炸响,震得脚下的土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许多新兵喊得脖颈青筋暴起,眼眶发红,之前的那点惊恐和羞愧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血性和狠厉所取代!
“好!”凌风点头,冰冷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弧度,“记住你们今天喊出的这两个字!记住你们为什么站在这里!黑石城的饭碗,能不能端稳,端多久,不在我,而在你们!在你们手里的刀,身上的甲,和心里的那股气!解散!吃饭!”
新兵们轰然应诺,队列散开时,虽然依旧难免混乱,但眼神却与片刻之前截然不同,多了一股被强行唤醒的、混杂着狠劲与决然的血性。今晚的肉汤,喝起来注定会有不一样的味道。
凌风转身走下点将台。陈大疤跟在他身侧,略微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风哥儿,是不是……操之过急了?这帮小子刚有点样子,这么一惊吓……”
“狼群不会等羊羔长得足够肥壮再下口。”凌风声音平淡无波,脚步未停,“就得让他们时刻绷着这根弦,记住疼,记住怕,更要记住为什么必须克服这疼和怕。”
他目光投向北方遥远的地平线,夕阳的余晖将那片荒原染成一片暗红。空间内,蛊虫母体传递来的感知中,那股来自荒原深处的、阴冷而暴戾的恶意,似乎比以往更加浓郁和躁动了几分。
新兵初成,利刃方才开锋。黑石城的城墙,正在以另一种方式,一寸寸地加固、加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