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疤爷恩典!”
“城主大人万岁!”
“快喝快喝,喝了有力气,接着干!”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发自内心的感激之声,接过水碗的人如同饮下甘霖,疲惫似乎一扫而空,干活的劲头更加旺盛,号子声喊得越发响亮。
坡下地势稍平缓处,用木杆和茅草临时搭起的几个巨大凉棚下,又是另一番忙碌景象。凌慧、凌萍正带着张婶和另外几位手脚麻利的妇人,忙着操持几百号人的伙食。几口硕大的铁锅架在临时垒起的土灶上,灶膛里柴火熊熊,锅里熬着的杂粮粥“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朴实的麦香和米香混合着蒸汽,飘出老远,勾动着所有人的食欲。另一边的大蒸笼里,堆着高高的杂面馍馍,热气腾腾。张婶拿着一把巨大的铁铲,费力地搅动着锅里的粥,防止糊底,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意:“慧丫头,你瞧瞧……这光景……真是有盼头了!谁能想到,咱们这些逃荒要饭的,还能有今天?”
凌慧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望着棚外那片尘土飞扬却生机勃勃的工地,眼神有些复杂。她怀里,念儿正咿咿呀呀地玩着一个用狗尾巴草新编的、活灵活现的蚂蚱。凌丽则安静地坐在旁边一个小马扎上,双手捧着一碗温热的米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原本苍白的小脸上,终于透出了一丝久违的血色。
“是啊……”凌慧轻声应和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坡顶。那里,凌风正与陈大疤站在一起,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青布衣衫,身形挺拔,混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不像是一位执掌生杀大权的城主,反倒更像一个监督工程进度的账房先生。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让凶悍如陈大疤、柱子、铁头这些人在他面前,都下意识地挺直腰板,眼神里充满了敬畏甚至……恐惧。
“风哥哥……他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凌萍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陌生感和一丝畏惧,“你看疤叔他们……在他跟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别胡说!”凌慧轻声斥责了一句,心里却幽幽叹了口气。是啊,不一样了。那个曾经需要她拼死护在身后的弟弟,如今已然成为这座城池的主人。手段雷霆,心思莫测。她越来越看不懂他,心底那份相依为命的亲近感深处,也不可避免地渗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和……惧怕。
“开饭喽!开饭喽!”铁头那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再次响起,如同吹响了收工的号角。
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欢快的骚动,如同潮水般涌向几个凉棚。凌慧赶紧收敛心神,和凌萍、张婶她们一起,手脚麻利地开始分粥、分馍。热腾腾、扎实顶饿的杂粮馍馍,稠得能立住筷子的米粥,对于这些长期在饥饿线上挣扎的流民来说,无疑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他们捧着粗陶大碗,或蹲或站,就在工地旁的土坡上、木料堆旁,狼吞虎咽起来,脸上洋溢着简单而真实的满足。
“慢点吃!别噎着了!”张婶一边分发食物,一边笑着叮嘱。
“香!真香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捧着碗,吃着吃着,浑浊的老泪就滚落下来,滴进粥碗里,“多少年喽……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实在的饭了……”
“城主大人……真是活菩萨转世啊!”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用袖子抹着眼泪,小心翼翼地将碗里熬得烂糊的米粥吹凉,一点点喂给怀里瘦弱的孩子。
凌风站在坡顶,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看着那些捧着饭碗、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的人们,他眼神平静,古井无波。然而,空间之内,与他精神相连的蛊虫母体,却传递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那是一缕混杂在普遍感激与希望情绪中的、截然不同的、带着冰冷贪婪和恶意的窥探感!其源头……精准地指向工地西侧边缘,那片堆放石料和工具的乱石堆后方!
他面色如常,目光淡淡扫过身旁的陈大疤:“疤叔,西头那片石料区,是谁在负责?”
“石料?”陈大疤正看得兴致勃勃,闻言一愣,随即答道,“是老拐找来的石匠头儿,叫孙石头!是城里的老手艺人了!带着他几个徒弟在那边凿刻门槛石和垫脚石呢!”他抬手指向工地西侧那片堆满青石料的区域。
“过去看看。”凌风语气平淡,迈步便向坡下走去。
陈大疤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不敢怠慢,立刻跟上。柱子、铁头见状,也放下手中的活计,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