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子!咱哥俩多少年没见了!你狗日的命是真硬!还能全须全尾地摸到我这来!必须得喝一个!”老拐情绪激动,独腿盘在炕沿,给陈大疤和自己各倒了一碗浊酒,酒气熏人。
“喝!老子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能喝死你个老瘸子!”陈大疤哈哈大笑,独眼中闪烁着久别重逢的激动光芒,端起碗狠狠跟老拐碰了一下,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让他龇牙咧嘴,却畅快地哈出一口酒气。
几碗浊酒下肚,话匣子便打开了。老拐黝黑粗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他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忧虑问道:“疤子,你们这趟……从南边过来,路上……到底惨成啥样了?外面都传……传得邪乎得很啊!”
陈大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独眼黯淡下来,狠狠又灌了一口酒,抹了把嘴角,声音沉郁:“惨?嘿……惨字都不够形容!那是真真正正的人间地狱!十室九空那是常事!易子而食……老子都亲眼见过不止一回!瘟疫、狼群、还有那些比狼还狠的吃人流寇……能活着跑到这黑石城脚下的,都是阎王爷手底下抢回一条命的!”他重重放下酒碗,指了指沉默吃饭的凌风,“要不是碰上凌小哥,有本事,心肠也硬,我们这一大帮人,早喂了野狗了!”
老拐闻言,浑浊的目光再次投向安静吃饭、仿佛置身事外的凌风,眼神里多了几分深深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凌小哥……看着年岁不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凌风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微微颔首,并未接话,继续低头吃着那粗糙的饭食。
“老拐叔,”柱子凑近了些,声音也压低了,脸上带着对未来的不安,“这黑石城里头……真像外面传的那么太平?我们刚进城时,看那守城的兵爷,凶得很呐!”
老拐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他拿起酒碗抿了一口,摇头道:“太平?这世道,哪还有真正的太平窝!黑石城……也就是看着城墙高,唬人罢了!里头啊,乱着呢,一锅粥!”
他警惕地看了看门口,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城主府那位爷,慕容枭,早些年还算号人物,现在……哼,心思早就不在守城安民上了!整天就知道变着法地搜刮!入城税翻着跟头往上涨!城里的粮价?嘿!一天一个价,能吓死你!每天天亮,城根下都能抬出去几个饿殍!”
“没人管?官府呢?”铁头性子直,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问。
“管?谁管?”老拐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讽刺,“城主府自己就是最大的那头豺狼!底下更是几股势力,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城卫军那帮爷,横行霸道,欺压良善是一把好手!商会那帮奸商,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心肝都是黑的!还有……还有最邪乎的一股!”他喉咙滚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惧色,“那些穿一身黑、神出鬼没的家伙!听说……是前朝的那帮杀才!七杀军的余孽!”
七杀军?!
这个词如同冰锥,瞬间刺入在场所有知情者的心脏!凌风夹菜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陈大疤、柱子、铁头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肌肉瞬间绷紧,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七杀军?”陈大疤独眼眯成一条缝,寒光闪烁,“他们……在黑石城里有窝点?”
“何止是有窝点!”老拐一拍大腿,情绪激动,“简直是明目张胆!就穿那一身黑皮,脸上蒙着布,就露俩眼珠子,腰里别着刀剑,大晚上就在街上晃荡!听说……专门干些绑人抢东西的勾当!前几天,城西‘丰裕’粮铺的李掌柜,多老实的一个人,铺子半夜就被抢了!人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腿都断了!报官?屁用没有!官府连个响动都没查出来!”“绑人?他们绑什么人?”柱子追问道,手心有些冒汗。
“谁知道呢!”老拐连连摇头,声音发颤,“有说是抓壮丁扩充他们那邪教队伍的,有说是在找什么宝贝的……传得玄乎!反正啊,晚上没事千万别出门!听见啥动静都别好奇!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