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理解。”裴玄知点头，神情无比严肃，“人会衰老，是因为它吞噬了人身上的‘时间’。人会失忆，是因为它吞噬了人脑中的‘记忆’。山川河流变得模糊，是因为它连那片天地的‘存在’，都一并纳入了自己的食谱。”
顾长生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万金信中的每一个字，此刻都有了答案。
这不是瘟疫，也不是天灾。
这是世界本身，正在被一个看不见的癌细胞，从法则的根基处，一点点啃食、消化，最终化为虚无。
「这才是‘斩断原罪’的真正考验。」
他睁开眼，眼中最后一丝慵懒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如万年寒铁般的决断。
“不能再等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如果任由它发展下去，被‘消化’掉的，就不仅仅是黑石镇，而是这个世界赖以存在的基本法则。”
他看向花楹：“你能研制出暂时抑制这种吞噬的药剂吗？”
花楹沉思片刻，眼中闪烁着医者面对未知顽疾时的光芒：“理论上可行。这种‘吞噬’也是一种能量形态，只要能分析出它的波动频率，就能制造出反向的‘干扰场’。无法根治，但或许能为深入疫区的人，提供一层临时的‘信息’防护，让你们不至于被那么快‘遗忘’。”
“好，这件事交给你。”顾长生点头，又转向裴玄知，“司书大人，继续深挖古籍，我需要知道关于‘饕餮翁’的一切，尤其是它的弱点，或者说……它有没有‘吃撑’的可能。”
裴玄知凝视着他，似乎明白了顾长生的打算：“你要亲自去？”
“我是唯一一个不受‘原罪业力’影响的人。”顾长生坦然道，“或许，我的‘无罪之魂’，对这种法则层面的侵蚀，也有着天然的抵抗力。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唯一的变数。”
他走到那张模糊的疫区地图前，目光落在“黑石镇”那三个已经开始显得有些黯淡的字眼上。
“我带影月和楚云箫去。一个精通刺杀与潜行，一个擅长阵法与正面攻坚，足以应对大部分未知危险。”
一个最简单的行动方案，在三言两语间，便已敲定。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慷慨陈词，只有面对深渊时，最冷静的剖析与最迅速的应对。这间小小的书房，在这一刻，俨然成为了对抗世界崩坏的最高指挥所。
花楹立刻转身，走向自己的药箱，开始飞快地罗列所需药材的清单。裴玄知则重新拿起那份古籍残页，眉头紧锁，试图从那些扭曲的符号中，解读出更多被岁月掩埋的真相。
顾长生看着两位盟友投入工作的背影，心中那份因未知而生的烦躁，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决心所取代。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就在他准备下达集结命令时，裴玄知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合上那页记载着扭曲图案的古籍，眉头紧锁：“顾先生，此行凶险异常，‘饕餮翁’的饥饿……远超你我所想。若它真能吞噬存在本身，那这世间，将再无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