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是【魔】的血。
腥臭的液体顺着萧凛的发梢滴落，滑过她苍白的脸颊，留下黏腻的触感。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仰头望着不知何时跃到塔之巅的那个身影。
夜风吹拂着他的衣摆，月光勾勒出他孤高的轮廓。
他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神明，用一种近乎冷酷的目光，审视着她这只在泥潭中挣扎的蝼蚁。
“这，就是你想要成为的样子？”
那平静的质问，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萧凛的心脏上。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因为过度用力而不住地颤抖，上面沾满了【魔】的黑血与自己的鲜血，混合成一种触目惊心的颜色。
她再看向周围。
尸骸遍地，断肢横飞。
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
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失去理智，如同疯子一般，不顾一切地冲入【魔】潮。
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在杀戮中，感受到一种病态的快感与满足。
她也想起了，在最后，她连那个【骇魔】的偷袭都没有察觉到……
如果不是他……
自己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一具残缺不全的冰冷尸体。
恐惧与后怕，如同两条毒蛇，死死地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紧随而至的，是更深层次的羞耻。
自己那副丑陋的，如同野兽般的姿态，被他......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
“我......”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裴逸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一把剑从他身后腾空而起，飞向远方。
毕竟夜晚还长，他要先让【魔】暂时不再出现在萧凛眼前。
他伸出手，一股纯净的魔力扫过萧凛那沾满血污的脸。
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的萧凛不可置信的环顾着自己的身体。
这对于没有了解过魔法概念的萧凛来说，宛若神迹。
但【神】不会在夜晚出现，祂甚至不在乎一个小国的灭亡，根本不可能像眼前的男人一样有温度。
“你的剑，太重了。”
裴逸淡淡地说道，并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上面承载了太多的东西，有仇恨，有不甘，有你所有族人的期望……”
“这些东西，压垮了你的剑，也压垮了你。”
萧凛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他怎么会知道？
“力量，如果不能被自己的意志所掌控，那它就不是你的力量，而是奴役你的枷锁。”
裴逸松开手，后退一步，并指如剑，在身前随意地划过。
没有剑。
但他指尖划过的轨迹，却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由魔力凝聚而成的银色丝线。
那丝线，轻盈、灵动，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
“剑，确实是兵器，是杀伐之器。”
“但它，更应该是你心灵的延伸。”
“你的心是什么样子，你的剑，就该是什么样子。”
裴逸的目光，变得格外的认真。
“你的心，可以有愤怒，可以有悲伤，但绝不能被它们所填满。”
“在愤怒与悲伤的最深处，你必须为自己，留下一片绝对的‘静’。”
“那里，是你的‘本心’，是你之所以为‘萧凛’，而不是一具复仇工具的根源。”
“用这片‘静’，去驾驭你的愤怒，去掌控你的力量。”
“让你的剑，成为你宣泄愤怒的渠道，而不是让你沦为杀戮野兽的刑具。”
裴逸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击在萧凛的灵魂深处。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理论。
在退魔城，她所接受的教导，只有如何获得更强的力量，如何进行更有效的杀戮。
从没有人告诉过她，挥剑之前，要先问问自己的心。
“站好。”
裴逸低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