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泽接到小李汇报的几天之后，槟城警局，一间安静的观察室内。陆则通过高清屏幕，实时注视着审讯室内的一举一动。
他面前的桌上，铺满了刚刚传送过来的加密文件、数据分析报告和关系图谱。他戴着耳麦，声音平静而清晰地传入审讯室内小李的隐形耳机中。
“小李，放松。忘记你是在审讯，把他当成一个生意出现巨大亏空，正在寻求解决方案的‘合作伙伴’。现在，按照我说的，重新开始。”
小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再次推开了审讯室的门。龙叔依旧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之前的几个小时对他毫无影响。
“龙叔，渴了吧？喝点水。”小李没有立刻回到座位，而是给龙叔倒了杯水，语气平和。
龙叔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小李，嗤笑一声：“怎么？换套路了？怀柔政策？”
“谈不上。”小李坐下，将之前的案卷推到一边，拿出了一份全新的、封面是“槟城荣发基金会年度审计报告”的文件。
“只是刚才接到经侦同事的电话，涉及到您名下基金会的一些账目问题，想跟您核实一下，算是例行公事。”
龙叔的眼神微微一凝，但迅速恢复常态，懒洋洋地说：“基金会？我每年捐那么多钱做慈善，还有问题？你们真是没事找事。”
“不是慈善款项本身有问题。”小李翻开报告某一页，语气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困惑
“是几笔标注为‘特别教材及学术支持’的支出，数额不小，分别汇往了牛津大学的几个不同学院账户和一个位于伦敦的‘教育咨询中心’。
根据我们初步了解，牛津大学并没有如此名目的常规收费。
您能解释一下，这几笔总计超过八十万英镑的‘教材费’，具体是购买了哪些珍贵典籍，或者支持了哪些学术项目吗？”
龙叔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女儿在牛津求学，是他最大的软肋和骄傲，也是他洗白身份、跻身上流社会的重要寄托。
沉默了几秒，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国外顶尖学府，收费名目繁多，你们内地警察不懂也很正常。这都是正规的学术支持费用，有完整合同和票据。”
“哦，是这样。”小李点点头，没有深究，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小疑问。但他话锋一转：
“另外，基金会去年有一笔两百万美金的款项，以‘基础设施建设’名义，支付给了‘湄公河三角洲某船运公司’，但我们查证，这家公司的主要业务似乎是……观光游览？
而且注册地在一个不太起眼的避税天堂。这笔投资，似乎与基金会‘资助槟城本地教育’的宗旨不太相符？”
龙叔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这笔钱，与他通过湄公河航线进行的一些灰色交易有关，伪装成基金会投资，是他洗钱链条的一环。
他强作镇定：“投资多元化，分散风险，很正常。观光业也是基础建设的一部分嘛，带动当地经济。”
“理解。”小李再次点头，合上了基金会报告，仿佛这个问题也过去了。
接下来近一个小时，小李完全不再提孙强、阿力或者顾先生，而是围绕着龙叔的“合法”生意和慈善事业，问了许多看似零散、琐碎，甚至有些外行的问题——公司的股权结构、某些年份的异常盈利、与某些“商业伙伴”看似不合理的交易价格等等。
龙叔起初还耐心敷衍，但随着问题越来越具体，涉及到某些他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细节时，他回答的速度明显变慢，需要更多的时间思考，偶尔还会出现前后微小的矛盾。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一层层地剥开伪装，虽然每一刀都不致命，但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
他开始意识到，对方掌握的资料，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入。
观察室内的陆则，冷静地分析着龙叔的每一个微表情和肢体语言。陆则对小李说：
“他现在开始紧张了，但还在硬撑。他在评估我们到底知道了多少。
现在，给他一点真正的压力。问他关于2008年，三号码头，那批‘医疗设备’的最终用户情况。
注意，不要提顾先生，只提设备。”
小李接收到指令，在又询问了一个关于公司税务的问题后，看似随意地提起：
“龙叔，说起来，我们查到联义帮……哦不，是您的联义物流公司，在2008年9月，曾经通过三号码头，承运过一批标注为‘二手医疗设备’的货物，目的地是邻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