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之战的血幕,已然笼罩长安七日七夜。
天空不再有日月星辰,唯有那冰冷运转的周天星幕与高悬的天罚之眼,投下令人窒息的威压。大地之上,烽火连天,杀声震野。长安城墙多处崩塌,焦土处处,护城河已被鲜血染成暗红。唐军将士依凭着残垣断壁,凭借着那由血勇信念与地仙援助勉强撑起的赤色云盖,与无穷无尽的天兵洪流进行着殊死搏杀。
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坊市,都成为了残酷的战场。天兵倒下化为金光消散,唐军士卒战死则血染疆土,魂归那悬于虚空、光芒黯淡的英灵殿虚影。伤亡极其惨重,局势岌岌可危,全凭着一股“血不流干,死不休战”的决绝意志在硬撑。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久守必失。在天庭绝对的实力和资源碾压下,长安的陷落,似乎只是时间问题。天地灵气被禁绝,新生力量无法补充,仅靠消耗底蕴与人命,又能支撑多久?
一种悲壮而绝望的气氛,弥漫在幸存者之间。
英灵殿内,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李渊依旧躺在光池之中,处于那种非生非死的诡异平衡状态。那丝魔气与戊土生机相互纠缠,寂灭星辰之力仍在缓慢侵蚀。袁天罡、李淳风等人想尽办法,却无法唤醒他,也无法扭转他身体的崩溃趋势。
李世民日夜守候在侧,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写满了疲惫、焦虑与一种沉重的无力感。他继承了父亲的斗志,指挥着防御,但他能感觉到,军队的士气正在极限的压力下缓慢而坚定地滑向深渊。他需要一种力量,一种能够扭转乾坤、重新点燃所有希望的力量!
第七日,黄昏。
当最后一波天兵的攻势暂时退去,战场上出现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时。李世民站在残破的宫墙上,望着下方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将士,望着远处依旧璀璨冰冷的天庭军阵,望着那高悬的、漠然的天罚之眼。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他心中如同野火般滋生、蔓延,再也无法遏制!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英灵殿,声音因连日的嘶吼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对李靖、房玄龄、杜如晦等核心重臣道:
“不能再等了!”
“天庭以天道之名,断我生路,视我人族如刍狗!父皇浴血奋战,乃至重伤若此,所求为何?非为一姓之江山,乃为我人族之尊严,求一真正之公道!”
“如今,天道不公,天庭无道!我等岂能再奉其所谓‘天命’?!”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殿下的意思是?”房玄龄声音干涩。
李世民目光扫过光池中气息奄奄的李渊,眼中闪过无比的决绝与崇敬,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指苍穹,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长安上空:
“父皇已为我们劈开了道路!他敢弑仙,敢抗天,敢争幽冥!如今,该由我们,继承他的意志,走完这最后一步!”
“本王欲即刻于长安祭天!”
“然,非祭那九重天上、视我等为蝼蚁的天庭之天!”
“而是祭这苍茫大地之天!祭这亿万人族之天!祭我华夏列祖列宗之天!”
“本王要昭告天地众生,自今日起,吾父李渊,不再是天子!”
“而是......人皇!”
“与天平齐,统御人间,掌人族命运,不再奉天之号令!”
“大唐,亦不再是天庭辖下之凡间王朝,而是人间圣朝!李世民,即为人皇之子,监国理政,誓与天庭周旋到底!”
此言一出,如同石破天惊!
不仅李靖等人骇然失色,整个长安,所有能听到这声音的军民,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废除天子称号,自称人皇?!
这是彻底的、毫无转圜余地的决裂!是对现有三界秩序最根本的挑战!
这是在悬崖边上,又狠狠向前迈出了一步!
“殿下!不可!”李靖急忙劝阻,“此举无异于彻底激怒天庭,恐招致更疯狂的报复!且陛下尚未苏醒,此举…”
“正因为父皇未醒,本王才必须这么做!”李世民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唯有如此,才能汇聚散落的人心!才能打破天庭‘天命所归’的谎言!才能为我大唐,为我人族,争得一丝真正的气运!”
“唯有确立‘人皇’之位格,方能真正调动人道之力,与天庭分庭抗礼!这是唯一的生路!”
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但也看到了一丝绝境中的疯狂认同。是啊,继续苟延残喘,终是死路。不如破釜沉舟,另立旗帜,或有一线生机!
“臣…附议!”房玄龄艰难开口。
“臣亦附议!”杜如晦沉声道。
李靖看着李世民那坚毅无比的眼神,又看了看光池中的李渊,最终重重点头:“老臣…愿奉人皇!愿保圣朝!”
决心已下,整个战争机器立刻超负荷运转起来!
没有时间准备繁复的仪轨,也没有那些华丽的祭品。
祭坛,就设在英灵殿前的广场上,以焦土为基,以断刃为饰,以战死将士的遗体环绕护持!
祭品,便是阵亡将士的英灵,便是全城军民不屈的信念,便是那尚未消散的热血!
李世民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匆忙赶制出的、绣着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玄黑色人皇袍服(虽简陋,却意义非凡)。他手持一柄象征性的、断裂后又重新熔铸的青铜战戈,一步步踏上祭坛。
袁天罡、李淳风带领所有残存的修士,围绕祭坛布下最简单的聚灵引气之阵,引导那被天地厌弃却依旧残存的地脉龙气与人道血气。
全城军民,只要还能动的,无不面向祭坛方向,屏息跪伏,将心中所有的希望、愤怒、不甘与信念,毫无保留地奉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