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血战仍在持续,但一股无形的变化正在发生。
那些原本因力竭或重伤而倒地、气息奄奄的唐军士卒,身上忽然泛起微弱的白光。已经模糊的意识骤然清明,破碎的伤口处传来麻痒之感,虽未立刻愈合,却止住了恶化,一股莫名的力量自灵魂深处涌出,支撑着他们再次握紧残破的兵刃,挣扎着爬起,发出嘶哑却坚定的战吼!
空中,那些原本虚幻黯淡、攻击对天兵效果甚微的英魂虚影,骤然凝实了数分!他们的眼眸中燃烧着更为炽烈的信念之火,冲锋之势更加决绝,竟能更有效地干扰甚至轻微灼伤天兵的神体!
“怎么回事?!”
“他们的魂力…在增强?!”
正与秦琼残魂缠斗的一名天将惊愕地发现,对方那柄原本只能堪堪抵挡的熟铜锏虚影,此刻竟带着一股灼热的、令人神魂刺痛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
尉迟恭的怒吼声震彻战场,他那庞大的魂影几乎凝如实质,黑色煞气长矛一扫,竟将两名措手不及的天兵直接抽得魂体溃散!
“陛下…是陛下成功了?!”浑身浴血、左臂无力垂下的李靖,一剑劈退眼前的敌人,感受到周围将士们气息的变化,猛地抬头望向那已然恢复正常的天空,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
程咬金哇哇大叫,原本有些沉重的萱花大斧再次虎虎生风:“老子感觉又能打三百回合!兔崽子们,再来!”
唐军士气大振!原本濒临崩溃的防线,竟奇迹般地再次稳固,甚至发起了局部反扑!天兵攻势为之一滞,他们无法理解,这些凡人乃至残魂,为何忽然间爆发出如此顽强、甚至能伤及他们的力量?
唯有高空中的李渊本体,在那万千英魂信念如温暖的洪流汇入他枯竭的识海、滋润他近乎崩裂的龙魂时,他紧闭的双目颤动,一行混合着血与泪的液体自眼角滑落。
他感受到了…分神最后那决绝的意志,以及…湮灭前传递回来的画面与信息。
十殿阎罗…阻路…
分神…碎了…
巨大的悲怆与暴怒如同火山般在他心中酝酿,却被那涌入的、无比纯粹的信念之力强行压下,转化为更为冰冷、更为酷烈的杀意。他的身体贪婪地吸收着这来自子民将士最纯粹的力量,干涸的经脉与龙魂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甚至…变得更强!
“朕…绝不会让你们的牺牲白费。”他于心中立誓,意识沉入那汹涌的信念长河,试图感知幽冥深处的具体情况。
…
幽冥地府,枉死城上空。
十殿阎罗脸色铁青地看着那最终彻底闭合的阴阳裂缝,以及城中明显稀疏了许多、且残存魂体都带着一丝难以磨灭的灼热信念之光的“罪魂”,气氛压抑得可怕。
秦广王手中的生死簿副册微微颤抖,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一道生者分神,竟在他们十殿阎罗联手、甚至动用了部分权柄的情况下,依旧强行送走了大半目标!地府自建立以来,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立刻…”楚江王脾气最暴,刚要下令全面拘拿所有剩余唐魂,甚至要派人尝试反向冲击阳间,却被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平和、舒缓,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宏大与慈悲之意,仿佛自无尽遥远的时空之外传来,又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存在的耳边。
这声音与幽冥地府的阴森死寂格格不入,其所过之处,狂暴的幽冥煞气仿佛被无形之力抚平,变得温顺起来。那被李渊分身和十殿阎罗力量余波震得不断崩塌的枉死城建筑,其崩裂的趋势竟也微微一滞。
无尽的金色佛光,柔和而不刺眼,自地府昏暗的天穹之上洒落,驱散了部分的阴暗,带来一种令人心宁神安的温暖。佛光之中,一朵巨大的、仿佛由纯净琉璃和功德之力凝聚的莲台缓缓降临。
莲台之上,端坐着一尊菩萨。
他面容慈悲祥和,双目微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悲悯。头戴宝冠,身披袈裟,一手持着散发出柔和光晕的宝珠,另一手结着慈悲印。其身后,有无量金光绽放,演化出种种慈悲救渡之异象。座下,那一头形似狮子的神兽“谛听”,匍匐安静,耳尖微动,仿佛在倾听着三界六道一切音声。
他的出现,没有十殿阎罗那般的威严压迫,却自带一种恢弘广大、深不可测的庄严,让在场所有的鬼差、甚至十殿阎罗,都不自觉地收敛了气息,微微颔首示意。
来者,正是幽冥世界另一位举足轻重的存在,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宏大誓愿的——地藏王菩萨!
“菩萨。”秦广王作为十殿之首,率先开口,语气比起方才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带着一丝愠怒,“您也看到了。那李渊无法无天,竟以分神擅闯幽冥,屠戮仙官,劫掠罪魂,扰乱轮回秩序,甚至…公然对抗吾等地府权威!此事,绝不能姑息!”
阎罗王也沉声道:“菩萨宏愿,度尽地狱众生。然此等悖逆天道、扰乱阴阳秩序之行径,若不加严惩,恐幽冥失衡,轮回崩坏,届时苦难的仍是亿万生灵。还请菩萨明鉴。”
他们试图争取地藏王菩萨的支持,至少是默认。毕竟这位菩萨在地府的地位超然,其实力与威望极高。
地藏王菩萨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目光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与本质。他并未立刻回应阎罗王的话,而是先看向下方枉死城中那些残存的、带着惊恐与茫然,却又因方才李渊之举而隐含一丝倔强的唐军英魂,眼中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悲悯。
“众生皆苦,执念难消。”他轻轻叹息一声,声音柔和却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让许多躁动的英魂稍稍平静了些许。
然后,他的目光才转向十殿阎罗,缓缓道:“李渊人皇,行事刚猛酷烈,有干天和,擅闯地府,触犯天条阴律,确有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