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那道暂不介入修行界内斗、却严令清算源头并设下一月之限的冷酷旨意,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又泼入了一瓢冰水,引发了更加剧烈而不可测的反应。正道与魔道、叛乱者与镇压者之间的厮杀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因为失去了朝廷强有力的直接干预和最后的顾忌,变得愈发惨烈和无所不用其极。
而这场修行界的浩劫,所产生的影响绝不仅仅局限于修士之间。那冲天而起的磅礴劫气、浓郁的血腥煞气、以及绝望的怨念,如同最甜美的毒饵,开始吸引并唤醒那些潜伏在深山大泽、古墓幽穴、乃至人心阴暗角落里的,真正妖魔!
这些并非修炼魔功的人类修士,而是秉天地戾气、阴秽之气而生的精怪、鬼物、邪灵!它们智力或高或低,形态千奇百怪,但共同点是都对生灵充满贪婪与恶意,渴望吞噬气血与魂魄以壮大自身。平日它们或被地脉灵气镇压,或被人间阳气克制,或被有道之士清剿,只能蛰伏。但如今,弥漫天地的劫气与煞气,成了它们最好的掩护与滋养品!
剑南道,梓州,郪县。
此地刚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正魔修士冲突,虽然双方很快转移了战场,但留下的十几具尸体和尚未散尽的斗法余波,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夜幕降临,县城早早关门闭户,百姓躲在家中,胆战心惊地听着城外偶尔传来的诡异风声和隐约的咆哮。年轻的县令张翰是一位新科进士,颇有抱负,此刻却只能紧握着一把祖传的、据说能辟邪的短剑,在县衙大堂中焦灼地踱步。
突然,城外传来凄厉的惨叫和犬吠声,紧接着是撞门声、哭喊声、以及某种令人牙酸的咀嚼撕扯声!
“怎么回事?!”张翰惊怒交加,带着几名衙役冲上城墙。
只见月光下,县城外的野地里,不知何时冒出了数十双幽绿、猩红的光芒!那是一些形态扭曲的怪物:有状如豺狼却浑身流脓、散发着恶臭的“鬿雀”;有形如小儿、指甲锋利如刀、专抠人眼珠的“魍魉”;更有漂浮在半空、只有模糊人形、吸食生人阳气的“怅鬼”!
它们正在疯狂攻击晚归的农户和试图抵抗的乡勇!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肉横飞!一个乡勇奋力将草叉刺入一头鬿雀的身体,那怪物却恍若未觉,反口咬住他的胳膊,猛地一撕,竟硬生生将一条手臂扯下,贪婪地咀嚼起来!
“妖……妖怪!好多妖怪!”衙役们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软。
张翰也是头皮发麻,但他强自镇定,吼道:“放箭!快放箭!敲锣!警示全城!”
稀稀落落的箭矢射下去,对那些皮糙肉厚的妖魔几乎构不成威胁,反而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几头鬿雀低吼着,开始撞击单薄的城门!城墙上那些魍魉则发出尖利的笑声,如同壁虎般敏捷地向上攀爬!
“顶住!用滚木礌石!”张翰声嘶力竭地指挥着,亲自抱起一块石头砸下去。
然而,凡人如何能与这些妖魔对抗?城门在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飞溅。一个衙役被爬上来的魍魉扑倒,瞬间被挖去了双眼,发出绝望的哀嚎。
“县尊!顶不住了!快逃吧!”县尉哭喊着拉住张翰。
就在城门即将被撞破,绝望弥漫全城之际。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来!”
一声清叱自远处传来!紧接着,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精准地劈在一头正在撞门的鬿雀身上!
那鬿雀惨叫一声,浑身焦黑倒地,抽搐不已。
数道剑光闪过,几只攀爬的魍魉被斩成数段,污血横流。
十余名身穿钦天监服饰的修士及时赶到,为首者正是龙影卫的一名小队长。他们结阵施法,雷光、火焰、符箓不断打出,暂时遏制了妖魔的攻势。
“是朝廷的仙师!仙师来救我们了!”城头响起劫后余生的欢呼。
那龙影卫小队长却面色凝重,一边挥剑斩杀一头怅鬼,一边对张翰喊道:“县令大人!速组织民壮,以火把、黑狗血、公鸡血泼洒城墙,可暂阻低级邪祟!我等奉袁天师之命,巡查各地,此类妖魔袭城事件,今夜恐非孤例!”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黑暗中,又传来了更多、更密集的诡异嘶吼和爬行声,显然有更多的妖魔被此地浓郁的血气和劫气吸引而来!
类似的恐怖景象,在帝国各州各县不断上演。
河北叛乱之地,战场上的死者甚至未寒,便被从地底钻出的“尸魔”拖入土中,转化为新的行尸。叛军与官军有时不得不暂时停战,共同应对这些更可怕的怪物。
江南水乡,河沟中泛起淤泥的恶臭,溺死鬼“水猴子”成群结队地爬上岸,拖走牲畜和落单的行人。
山野之间的村庄更是首当其冲,被狐妖、狼妖、树精等精怪袭击,往往一夜之间便全村死绝,只留下斑斑血迹和啃噬过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