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秦琼率领的前锋与中军浩荡西去扬起的烟尘，尚未在长安百姓的视野中完全消散，帝国的战争机器仍在以最高效率轰鸣运转，将无数的粮草、军械、人员输往西方。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坐镇中枢、总揽全局已成定局之时，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两仪殿内酝酿。
深夜，两仪殿。
仅有三五人得以参与此次密议。烛火摇曳，将李渊的身影投在巨大的山河舆图上，显得愈发高大而莫测。房玄龄、杜如晦、李孝恭，以及被紧急召回的袁天罡，皆肃立一旁，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军议都要凝重。
“陛下，万万不可！”房玄龄几乎失了平日的沉稳，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御驾亲征，非同小可！陛下乃九五之尊，帝国根本，岂可轻蹈险地？西征之事，有秦王殿下、李药师、秦叔宝等名帅猛将，足以应对。陛下坐镇长安，运筹帷幄，方可稳定天下人心，调度四方资源啊！”
杜如晦也立刻附和，语气沉重：“房相所言极是。陛下，西方敌情未明，邪术诡异，战场凶险万分。纵然陛下神武，亦难免有疏漏之处。若有万一，国本动摇，则天下危矣！且国内诸事繁杂，次元裂隙之患未除，河北、山东旧族仍需弹压，皆需陛下圣心独断，岂可远离中枢？”
李孝恭身为宗室名将，考虑更为实际：“陛下，大军远征，天子亲临，固然能极大鼓舞士气。然亦会使三军行动缚手缚脚，一切需以圣驾安全为第一要务，恐贻误战机。再者，粮道漫长，若被敌方侦知陛下行踪，倾力来袭，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的反对理由充分而现实，充满了老成谋国的考量。
李渊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舆图上自长安延伸至波斯呼罗珊的漫长路线，目光幽深。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看向一直沉默的袁天罡：“袁卿，你观星象，测吉凶，于此事，有何看法？”
袁天罡须发微动，上前一步，沉吟片刻，缓缓道：“陛下，臣夜观天象，紫微帝星光明大放，其势煌煌，确有西移之兆，与西方煞星遥相对峙。此象主……至尊临戎，威压四方。于星象而言，并非凶兆，反而……有涤荡妖氛、重定乾坤之气运。”
他话锋一转，又道：“然，星象虽显，人事亦不可不察。陛下若行，则国之重器倾巢而出，确如几位相公所言，风险巨大。且……西方那‘暗日’邪力，诡异难测，似有污秽龙气、侵蚀命格之能，陛下万金之躯，不得不防。”
李渊听完，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笑容，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殿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稀疏的星斗。
“你们的顾虑，朕都知道。”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坐镇长安，安稳，安全，看似是最佳选择。但是……”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冷电，扫过众人：“但是，你们告诉朕，世民、药师、叔宝他们，面对的是什么？不仅仅是强大的敌人，不仅仅是恶劣的地形，更是完全未知、能够瓦解钢铁、侵蚀生命的邪术！是可能隐藏在阴影里，连袁卿都难以完全窥破的诡异存在！”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朕的儿子，朕的大将，朕的数十万精锐将士，他们在前方为大唐拼命，面对的是超越常理的威胁！朕这个皇帝，岂能安坐于这重重宫阙之内，仅仅靠着地图和奏报去想象他们的艰难？！”
“陛下……”房玄龄还想再劝。
李渊一摆手，打断了他：“玄龄，克明，孝恭，你们说的都对。但你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人心，或者说，军心、士气，乃至……道统之气运！”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呼罗珊的位置：“此战，非比寻常！它不仅仅是国土之争，更是正邪之辩，是华夷之辨，是我大唐煌煌文明与那来自域外的阴邪力量的第一次全面碰撞！朕若不去，将士们心中或许总会存有一丝疑虑：那邪术究竟有多可怕？连皇帝都不敢亲临前线？”
“但朕若去了！”李渊的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激昂，如同龙吟虎啸，震得殿内烛火都为之一晃，“朕若亲立于阵前，大唐的龙旗就在他们的头顶飘扬！那就等于告诉所有将士，告诉敌人，告诉这天下所有人！朕，大唐的天子，坚信正义必胜！坚信华夏道统必胜！坚信朕的军队，足以碾碎一切魑魅魍魉！”
他的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着帝王霸气、父亲的责任感以及对未知挑战强烈征服欲的火焰。
“至于风险？”李渊冷哼一声，“朕这一生，起于太原，扫平群雄，经历的生死风险还少吗？若是怕死，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国内之事，有玄龄、克明统筹，承乾监国，朕放心！至于龙气被污？”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傲然与睥睨：“朕受命于天，既有龙魂护体，自有天命气运加持！朕倒要看看，是什么邪祟，敢来沾染朕的真龙之气！袁卿，你随驾同行，专司应对此事即可！”
“再者......”李渊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你们真以为，那‘暗日教团’、那禄东赞，搞出如此大的阵仗，仅仅是为了一个波斯？他们的最终目标，必然是朕，是大唐！朕御驾亲征，正是要以自身为饵，将他们隐藏的力量，彻底引出来！一举歼灭！毕其功于一役！这，才是彻底解决西患的最快方式！”
此言一出，房玄龄等人浑身一震，脸上露出骇然之色。他们这才明白，皇帝的决心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深远的算计和惊人的魄力！以身做饵，钓的是整个西方的邪祟！这是何等的自信与豪赌！
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皇帝这庞大的气魄和深远的布局所震撼。
良久，房玄龄、杜如晦、李孝恭三人相视一眼，最终齐齐躬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郑重：“陛下……圣虑深远，臣等……不及！既陛下意决，臣等必竭尽全力，稳固后方，支援前线，恭祝陛下……旗开得胜，凯旋还朝！”
袁天罡也深深一揖：“臣，必竭尽所能，护持陛下周全，剖析邪法，助陛下扫荡妖氛！”
李渊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好！这才是我大唐的股肱之臣！”
三日后，长安城外，昆明池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