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之后,程咬金心事重重地找到李绩。
“药师兄,”程咬金搓着手,那张惯常豪爽的脸上带着罕见的忧虑和不安,“你说……陛下昨日那……那神通,还有后来……后来那仙光……俺老程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李绩深深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知节,有些事,非我等臣子所能揣度。陛下非常人,行非常事。我等只需牢记臣子本分,忠心王事,其他的……不必多想,也不该多想。”他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尤其是管好家里的人,如今这世道,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啊。”
程咬金心中一凛,重重叹了口气:“俺晓得,俺晓得……”他不由得想起出征前陛下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以及次子程处亮近日有些反常的举动,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
而此刻,远在长安的程处亮,确实正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
他通过自己的渠道,早已收到了幽州大捷、陛下龙魂显圣、以及李瑗王君廓覆灭的惊人消息。这消息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兴奋,反而如同数九寒天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彻骨深寒!
陛下赢了!赢得如此彻底!如此霸道!甚至连天庭星君的神念都被随手抹杀!
那自己呢?自己这个暗中接受了天庭“馈赠”,甚至试图传递情报的“棋子”呢?
他蜷缩在密室的一角,身体因恐惧而不停地颤抖着。他紧紧地握着那枚碎片,仿佛它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那枚碎片都毫无反应,就像它已经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
程处亮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地渗出,浸湿了他的内衣。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他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翊圣真君肯定出事了!否则,这枚碎片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冰冷和沉寂呢?
他开始回忆起与翊圣真君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承诺和信任,如今都如同泡影一般在他眼前破灭。难道真君真的已经彻底放弃了自己这颗无用的棋子吗?这个念头让程处亮的心如坠冰窖,他感到自己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陛下很快就会凯旋回朝,以陛下那洞彻幽冥的手段,自己这点小动作,真的能瞒过去吗?父亲似乎也有所察觉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百骑司拖走,看到了父亲那失望愤怒的眼神,看到了整个卢国公府被牵连,看到了自己被吊在城门楼上,如同李瑗一般……
“不……我不能坐以待毙……”极度恐惧之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跑!对!必须跑!在陛下回来之前,离开长安!”
他如同疯魔般,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细软,寻找出路。然而,他并不知道,从他第一次沟通碎片开始,他的一切,早已落在了某些“眼睛”的监视之下。他的命运,早已不由自己掌控。
幽州城头,李渊独立。
他俯瞰着正在逐渐恢复秩序的城池,以及远处开始清理的战场。寒风卷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陛下,”袁天罡如同鬼魅一般,毫无声息地出现在李渊的身后,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凝重,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忧虑,“龙气反馈,此间事了,民心渐安。然而,有一点让人颇为担忧,那就是天际窥探之感并未完全消失,反而……似乎变得更加隐秘和怨毒了。”
李渊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对这所谓的“天际窥探”毫不在意。他的声音平静而又自信,说道:“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他们除了无能狂怒,还能有什么作为?经此一役,他们应当明白,朕这片天地,已非他们可以随意伸手的地方了。”
李渊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突然一转,变得冷峻起来,他接着说道:“倒是我们内部的一些蠹虫,才是真正需要清理的。这些人就像蛀虫一样,侵蚀着我大唐的根基,若不将其铲除,迟早会酿成大祸。传讯长安,令百骑司立刻收网,一个都不许放过。朕回京之日,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清清爽爽的长安,没有丝毫的污垢和杂质。”
“是。”袁天罡躬身领命,他的动作轻盈而又迅速,仿佛一阵风般,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李渊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宫殿之中,若有所思。
李渊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越过千山万水,仿佛看到了那座巍巍帝都。
叛乱虽平,余波未止。朝堂的清洗,与天庭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但他的脚步,绝不会因此而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