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源自地脉深处的古老邪恶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囊,迅速地消散退去,只留下满目疮痍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阳光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明亮却冰冷地照耀着这片刚刚经历了超自然恐怖与人间惨剧的土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岩壁前那个缓缓站起身来的身影之上。
苏定方拄着那杆已经濒临报废、布满裂纹的马槊,身体微微摇晃,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粗重,显是耗力过度,神魂俱疲。但他站直了身体,目光依旧锐利,扫视着瞬间变得死寂的战场。他那决死一击、破灭邪源的身姿,已然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中。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热欢呼!
“苏将军!”
“万胜!大唐万胜!”
“破了!那鬼东西被苏将军破了!”
劫后余生的激动、对强大力量的敬畏、对英雄的崇拜,瞬间淹没了所有唐军将士。他们挥舞着兵刃,尽情地嘶吼着,宣泄着刚才积压的所有恐惧和压抑。士气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程知节狠狠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虬髯都在抖动:“他娘的!苏定方!好小子!真给你办成了!牛逼!老子服你!”
尉迟恭重重哼了一声,但看向苏定方的眼神也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是条好汉!有种!有本事!”
秦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微微颔首,心中暗叹:“国之柱石,后继有人矣。”
侯君集目光闪烁,看着成为全场焦点的苏定方,嘴角扯出一丝复杂的弧度,随即隐去,也跟着大声叫好。
谷口的李靖,一直紧握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手心全是汗水。他长长舒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极其满意的神情。但他并未沉浸于喜悦太久,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投降的突厥人群和被抓捕的阿史那社尔,眉头微微蹙起。
这时,程知节和尉迟恭已经押着被捆得结结实实、不断哀求乞怜的阿史那社尔走了过来,得意洋洋地邀功:“大总管!社尔老狗在此!擒获贼酋,此战大功告成矣!”
李靖却并未看社尔,而是目光扫过程、尉迟二将,沉声问道:“你二人擒他时,他身边还有多少死忠护卫?抵抗可激烈?其衣着甲胄如何?”
程知节一愣,大大咧咧道:“没几个像样的了,一冲就散!这老狗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快得很!穿着嘛……倒是还挺华贵,就是破破烂烂了。”
尉迟恭补充道:“亲卫不过百人,战力稀疏,不像颉利本部金狼卫那般难缠。”
李靖眼中精光一闪,猛地看向面如死灰、瑟瑟发抖的社尔,声音陡然变得凌厉:“不对!此非颉利作风!社尔虽为特勤,不过是颉利推出来吸引我军注意的幌子!颉利本人,定然早已金蝉脱壳,趁乱从其他密道遁走了!”
此言一出,众将皆惊!
“什么?!”
“颉利老狗跑了?”
“这社尔是诱饵?”
社尔听到李靖的话,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蔽的慌乱,虽然立刻掩饰下去,但还是被紧紧盯着他的李靖捕捉到了。
“果然如此!”李靖冷笑一声,“好个颉利,倒是狠辣果决,连自己的侄子都能舍弃!”
他立刻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社尔,猛地转身,语速极快地下达一连串命令,展现出其名将的决断:
“程知节、尉迟恭!”
“末将在!”二将意识到被耍,怒气勃发。
“命你二人即刻率领本部所有骑兵,以最快速度向北、向西展开搜索!颉利仓促逃窜,绝不可能毫无痕迹!重点查看是否有新鲜马蹄印迹通向未知小径!发现踪迹,立刻发信号,死死咬住!”
“得令!”二将抱拳,怒吼着转身就去集合队伍。
“秦琼、侯君集!”
“末将在!”
“命你二人负责肃清山谷残敌,看押所有俘虏,清点战果,救治伤员,稳固后方!不得有误!”
“遵命!”二人领命。
“苏将军!”李靖看向脸色苍白的苏定方,“你部苦战功高,暂且于此地休整,恢复体力,协助秦、侯二位将军镇守山谷,以防不测。”
苏定方虽然渴望追击,但也知自己状态不佳,抱拳道:“末将遵命!”
李靖安排完毕,目光再次投向阴山更深处,语气森然:“颉利想逃?没那么容易!本总管亲自去追!亲卫营,随我来!”
李靖翻身上马,亲自率领最精锐的亲卫骑兵营,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冲出山谷,根据地面痕迹和之前审问俘虏得到的一些关于阴山小道的零散信息,朝着最有可能的方向追去!
真正的猎杀,此刻才刚刚开始!
阴山山脉广袤,小道崎岖。但正如李靖所料,仓促逃窜之下,颉利一行虽然人数可能更少,更加精锐,但留下的痕迹并非无迹可寻。被踩断的新鲜灌木、泥地上来不及掩饰的马蹄印、甚至偶尔遗落的一块破碎玉佩或皮囊,都成为了指引方向的路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