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禹王定鼎九州……”李渊用手指细细抚摸着鼎片上冰冷而粗糙的纹路,若有所思。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龙魂对这片残鼎的反应最为强烈,甚至带着一丝本能的渴望与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仿佛遇到了血脉的源头。
就在他全神贯注,试图从这残鼎上解读出更多信息之时,体内原本平稳运转的龙魂忽然自发地、轻微地一震,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纹般悄然扩散开来,扫过整个秘府。
下一刻,库房另一个角落,一个堆放在地上、积满厚厚灰尘、看似用来装废料的普通木箱里,突然有一点微弱的白光,如同沉睡的萤火虫被惊醒般,响应着龙魂的波动,闪烁了一下,旋即熄灭。
李渊目光骤然一凝,快步走过去,拂开蛛网,打开那不起眼的木箱。里面杂乱地堆放着一些零散的龟甲和大型兽骨,多是占卜用的材料。他仔细翻检,最终拾起一枚颜色深暗、质地厚重的龟甲。只见龟甲上布满了古老而神秘的灼烧裂纹(卜兆),旁边还用极其纤细的刀笔,刻着几个比蛟皮卷上符文更为古老、近乎图画的符号。龙魂之力再次自然流转,聚焦于双目,他艰难地解读着其中蕴含的、跨越了无数时光的信息碎片: “帝星飘摇,荧惑守心。黑龙蚀日,天命……革新?”
这似乎是一个极其古老而凶险的预言。“帝星飘摇,荧惑守心”,这皆是星象学中最着名的大凶之兆,预示着帝王有难,天下动荡,兵灾四起。但“黑龙蚀日”又作何解?黑龙?是指北方水德、崇尚黑色的敌人(如突厥),还是指某种更深层、更不祥的象征?而最后那“天命革新”四字,却透着一股打破旧规、革故鼎新、开辟新天的磅礴意味,与前面的凶兆形成了强烈的矛盾与张力。
凶兆与革新并存?毁灭与重生一体?李渊手握这枚冰冷的龟甲,眉头紧锁,陷入了长时间的深沉思索。窗外透入的光线渐渐西斜,将他伫立的身影拉得悠长,仿佛与这满库的古老秘密融为了一体。
这些密典古籍,并未提供任何现成的、一步登天的力量运用之法,却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为宏大、更为复杂、也更为危险的世界的巨门。它们揭示了龙魂与国运一体两面、休戚与共的深刻关系,暗示了过度使用这份力量的可怕风险,也提到了或许可以借助地脉、战功等其他方式来滋养淬炼它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那些零星散落的上古秘辛和这句充满矛盾的古老预言,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人族帝王与更高层次存在之间的冲突与博弈,并非史无前例,而他如今所走的道路,或许早有先贤踏足,其结局,却未必尽是坦途。
“强催龙魂,透支国本……然以战功淬炼,亦可反哺……”他回味着蛟皮卷上的话语,又想起即将到来的、不可避免的北疆大战,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或许,这场迫在眉睫的战争,并不仅仅是边患,更是淬炼龙魂、巩固国运、验证‘天命革新’的一次契机?”
而那句“黑龙蚀日,天命革新”的预言,则让他心中的警兆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北方的突厥狼骑,其旗旌尚黑,颉利可汗更是被草原尊为“黑龙转世”,这是否正应了“黑龙”之象?而“蚀日”,日者,人君之象征也……这难道预示着一场针对他本人的、空前巨大的危机?但这危机之中,似乎又蕴含着“革新”天命、打破某种桎梏的巨大机遇?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带着海量的信息冲击、更深的思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李渊缓缓走出了兰台秘府。身后的玄铁大门在两名老宦官沉默的操作下,再次发出沉重的呻吟,缓缓关闭,将那些古老的秘密、沉重的预言、以及无穷的未知,重新锁回永恒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不同了。他对自身的力量,对脚下这片土地承载的命运,对即将展开的道路,有了更为清晰却也更为严峻的认知。前方的征途,不仅有凡尘的刀兵烽火、铁马冰河,更交织着古老命运的诡异低语、九天之上的冰冷注视与超凡层面的莫测玄机。
“袁天罡、李淳风……”他轻声念出这两个如今在朝中担任司天监职务、以精于星象卜筮、天文历算而闻名的官员的名字,目光幽深,“或许,是时候正式见见他们了。这‘荧惑守心’、‘黑龙蚀日’之象,他们……又看到了多少?”
探寻龙魂之本源,如同在无边无际的迷雾瀚海中摸索前行,今日虽仅侥幸拾得几块零星的路标碎片,却已足以照亮脚下数步之遥,让人得以窥见这条道路的艰难与壮阔。而光晕之外,是更加深邃无垠、等待着勇敢者去探索与征服的未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