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紫宸殿内那场决定帝国命运的朝会,仅过去三日。
这三日,长安城仿佛一具被狠狠抽打后骤然苏醒的战争巨兽,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帝国的战争机器,在李渊毫不掩饰的龙魂威压和铁血意志的驱动下,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
昼夜不息的火光映红了将作监的天空,锤击声、锯木声、号子声汇成一片。工匠们围着新式的攻城弩、加固的盾车、以及需要附魔的箭簇日夜赶工,空气中弥漫着焦煤、热铁和某种奇异矿粉混合的辛辣气味。户部官吏捧着账册,奔跑于太仓与各军驻地之间,算盘声噼啪作响,无数粮车在骑兵护卫下,源源不断从洛口、永丰等仓城驶出,扬起漫天尘土。兵部的塘马信使如穿梭般往来奔驰,将一道道征调府兵、集结民夫的指令传往关中各地。
而此刻,长安城北,龙首原下的玄武门外,已是另一番景象。
原本空旷辽阔的演武场,此刻已被无边无际的玄甲洪流所覆盖。数以万计的精锐甲士,按各自的营、团、队,肃然列阵。明光铠的甲叶在秋日阳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如林的长槊直指苍穹,锋刃凝聚着冰冷的杀意。骑兵阵列中,战马喷吐着白汽,不安地刨动着蹄子,却被主人以精湛的骑术牢牢控住,保持着一片死寂的肃穆。空气中没有喧哗,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扑扑声,甲叶摩擦的细碎铿锵声,以及数万人汇聚而成的、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一种山雨欲来、引而不发的磅礴气势,笼罩着整个天地。
点将台高逾三丈,以巨木夯土搭建,裹以玄色幔帐,庄严肃穆。台前,一杆硕大无朋的赤金龙纹纛旗已然竖起,旗面在风中舒卷,那狰狞的五爪金龙仿佛要破旗而出,择人而噬。
辰时正刻,雄浑悲壮的号角声冲破云霄,连绵响起。
“陛下驾到......!”
内侍清越悠长的唱喏声穿透了号角,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士卒的耳中。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高大巍峨的玄武门门洞。
蹄声嘚嘚,先是一队全身笼罩在黑甲之中,连面部都覆着恶鬼面盔的百骑司精锐缇骑驰出,分列通道两侧,无声地散发出冰冷煞气。
紧接着,在数十名同样甲胄精良、手持金瓜斧钺的御前扈从的簇拥下,大唐皇帝李渊,策马而出!
他今日未乘銮驾,而是骑着一匹神骏异常、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西域龙驹。身上并非平日朝会的繁复冕服,而是一套专门为他打制的玄色金纹明光铠,铠甲线条凌厉,护心镜打磨得光可鉴人,双肩吞口乃是狰狞龙首,腰佩天子剑,猩红的斗篷在身后猎猎飞舞。
他并未戴头盔,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沉静如深渊寒潭,唯有一双眸子,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仿佛有熔金色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他策马缓行,目光扫过台下无边无际的军阵,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水银,随着他的目光缓缓倾泻而下,笼罩了整个校场。
数万将士,无论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还是初临战阵的新卒,在这一刻,都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震撼。那不仅仅是面对帝王的敬畏,更仿佛是一种遇到了食物链顶端存在的本能战栗!许多战马也发出了不安的嘶鸣,但在龙驹一声隐含龙威的低沉响鼻后,竟纷纷噤声,垂首表示顺从。
李渊驰至点将台下,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显老态。他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登上高台。裴寂、萧瑀、陈叔达等留守重臣紧随其后,人人面色肃然。
登上台顶,李渊转身,面向下方浩瀚的军阵。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声呼啸。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天子剑。
“锵!”
清越的剑鸣声如同龙吟,响彻全场,压下了所有的风声。
剑身雪亮,在阳光下流淌着秋水般的光华,剑刃指向北方苍穹。
“将士们!”李渊的声音如同滚滚沉雷,并非声嘶力竭的呐喊,却奇异地盖过了风声,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甚至仿佛直接响在他们的心头!
“突厥颉利!背信弃义,撕毁盟约!悍然发兵二十万,寇我疆土,屠我城池,戮我子民!”
“朔方已陷!泾州被围!灵武仍在血战!无数大唐的忠勇将士,正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为尔等,为长安,争取这最后的时间!”
“胡骑的马蹄,距此已不足四百里!他们的刀锋,想要架在朕的脖子上!想要踩碎尔等的家园!想要掳掠你们的父母妻儿,为奴为婢!”
每一句话,都像一柄重锤,敲打在将士们的心头,让他们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中的恐惧渐渐被愤怒和仇恨所取代。
“他们以为,朕老了!他们以为,大唐经过内乱,就成了没牙的老虎!他们以为,还可以像十年前一样,肆意践踏中原的尊严!”
李渊的声音陡然拔高,体内龙魂之力不自觉澎湃涌动,周身空气微微扭曲,那杆巨大的龙旗无风自动,咆哮欲飞!
“但是,他们错了!”
“朕,告诉你们!也告诉那些躲在阴山后面窥伺的豺狼!”
“大唐的尊严,不容践踏!”
“大唐的土地,寸土不让!”
“大唐的子民,一个都不能少!”
“吼!!”台下,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怒吼,随即,这怒吼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席卷了整个军阵!数万将士高举兵刃,用尽全身力气咆哮起来,声浪如同海啸,震得地动山摇!
李渊举起手臂,怒吼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更加粗重的喘息和无数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睛。
“朕,今日于此,不是为了祈求和平!”
“朕,是来带领你们......”
“去赢得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