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黑子。
夜巡鬼差，平时最爱偷懒抽烟，上次还拜托他给驴车办通行证。此刻他脸色发青，嘴唇干裂，影子缩在脚底下，吞咽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倍——说明公务积压严重。
陈三槐手按铜钱袋，冷笑道：“你不去巡逻，来我祖坟偷锅？”
“不是偷。”张黑子喘了口气，抬起哭丧棒，“是借。”
“借壶？”
“借土。”他指了指棒头的空杯，“我刚才顺道舀了半勺你们陈家坟头的土，想压一压判官笔的骚动。结果你猜怎么着？整个巡逻队的笔尖全开始自动写婚书，姓名栏填的还是我的名字和……和牛头。”
陈三槐皱眉：“你动的是哪具骨头下的土？”
张黑子愣住：“就……最边上那具，戴眼镜的那个。”
陈三槐猛地扭头看向坑底。
最边上的骸骨，额骨上的VIp卡已经没了，只剩胶痕。而那只荧光眼的老鼠，正趴在他头骨空洞的眼窝里，绿光一闪一闪。
金匠红包的余晖。
原来不是随机污染。
是定点投放。
有人专门挑了某一具尸骨下手，贴卡、引流、激活数据病毒，再通过祖坟土扩散到整个阴脉系统。这一波操作，根本不是为了卖会员，是为了种钉子。
他低头看夜壶，里面的土还在轻微震动，像是活的。
“你拿走一点没问题。”他说，“但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下次巡逻，路过城南金匠家的时候，把他家灶台给我掀了。”陈三槐盯着他，“我看他烧的红包灰，都快堆成山了。”
张黑子点头，小心翼翼从夜壶里舀了指甲盖大小的一撮土，放进哭丧棒中空的棒身。刚合上盖子，那根棒子就发出一声轻颤，像是终于安静下来。
他转身要走。
“等等。”陈三槐叫住他，“你喝的这杯奶茶味孟婆汤，哪儿买的？”
“地府便利店，b区第七货架。”张黑子回头，“促销买一送一，我还顺了根吸管。”
说完，他身影淡去，沿着小路快速离开。影子恢复了正常节奏，慢悠悠地咀嚼着什么。
杨石头拍拍裤子上的土，拎起空了半截的夜壶：“初十那天我给你送点滞销冥钞折的千纸鹤，凑合着还能当信封装。”
他也钻进地底，消失不见。
坟地重新安静下来。
陈三槐站在坑边，手里攥着装满祖坟土的夜壶，右眼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滴滴答答往下落。他抬头看了看天，月亮正好移到头顶，清光洒在那些VIp卡上，反射出刺眼的金色。
他弯腰，捡起张黑子留下的空杯子。
杯底残留着一点褐色液体，靠近鼻尖一闻，不是茶香，也不是奶味，而是一种奇怪的甜腥，像是糖浆混了铁锈。
他把杯子塞进怀里，准备带回纸扎铺研究。
就在这时，坑底的老鼠突然蹿出，一口咬住他露脚趾的布鞋，用力往后拖。
他踉跄一步，差点栽进坟坑。
低头看去，老鼠松开嘴，仰头望着他，绿光眼中映出他的脸——可那张脸上，嘴角正在不受控制地上扬，露出一个不属于他的微笑。
紧接着，所有贴着VIp卡的骷髅，头骨微微转动，齐刷刷对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