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槐回到赊阴铺时,月亮已经爬到了屋檐第三片瓦上,像块被谁咬了一口的烧饼。他没点灯,直接往柜台后一坐,脚趾缝里还夹着半片狗尾巴草——不是张黑子那根,是今早路过寡妇家晾衣绳底下顺手薅的,图个吉利,防诈尸。
结果刚坐下,屁股还没焐热蒲团,桌上那叠生辰八字元宝券就开始发光了。
不是那种浪漫的月光白,而是医院急诊室那种惨绿,一闪一闪的,跟心电图停跳前最后挣扎似的。陈三槐第一反应不是跑,而是伸手去摸算盘——这习惯改不了,每次出事都想先算笔账,看亏不亏。
可手刚碰到算盘珠,一股凉气就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像是有人拿冰镇可乐从他鼻孔灌进去。他低头一看,自己右手小指头正一点点变透明,阳寿像被吸管嘬走的珍珠奶茶,哗啦啦往青铜炉鼎里流。
“我操。”他说,“这玩意儿还能退货吗?”
话音未落,土地神杨石头破门而入,动作幅度大到差点把门框震塌。他一手提夜壶,一手举着根锈迹斑斑的权杖,边跑边喊:“别动!我给你冻时间!”
“你轻点!”陈三槐喊,“我这阳寿都快没了你还带节奏?”
杨石头不理他,把权杖往地上一杵,嘴里念叨:“祖传信用额度·慎用·欠费会变石头人”。下一秒,空气凝固了,连炉鼎里冒的烟都卡成了一截小棍儿。
陈三槐低头看自己手指,果然停在半透明状态,像隔夜凉粉。他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炉鼎,这才注意到那些模糊符文正在发亮,排列顺序居然跟焦尸脸上那道纹路一模一样。
“老爷子你真行啊,阳寿倒灌还非得配套使用。”他喃喃道,语气不是愤怒,而是认命般的疲惫,“合着我这二十年功德就是个分期付款?”
杨石头凑过来,眯眼盯着阳寿流进炉鼎的方向,忽然咦了一声:“你这阳寿上有章子。”
“啥?”陈三槐愣住。
“陆离的。”土地神用夜壶边缘刮了刮阳寿表面,果然浮现出一个红戳,写着“阎罗派系阴阳账房·已审核·双倍计息”。
陈三槐沉默三秒,然后笑了:“行吧,判官大人您这催债手法挺新颖,下次能不能提前发个短信?我好把存款转走。”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鬼的那种飘忽感,是高跟鞋踩青石板的脆响。汤映红拎着一杯奶茶推门进来,杯子上贴着标签:“阴德特调·限量版·喝了可能想起前任”。
她把奶茶放在桌上,没说话,眼神飘忽得像wi-Fi信号不好。
“你送这个干嘛?”陈三槐问。
“喝完能看见赊阴铺以前的事。”她说完就想走,却被杨石头拦住。
“你认识陆离是不是?”土地神盯着她,“不然你怎么知道这时候送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