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镜子里的我们,像四尊沉默的、移动的雕塑,在惨白的光线下,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动作。
直到热身快要结束,练习室的门才又一次被推开。
Jennie 站在门口。她没有换训练服,依旧穿着来时的那身便装,脸上带着宿醉般的疲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冷意。她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我身上。
“新动线我看过了。”她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沙哑,没什么情绪,“c位时间砍掉三分之一,给我的part塞在边角镜头都扫不到的地方——这就是你承诺的,‘以团队为基础’?”
Jisoo 和 Lisa 的动作慢了下来。Rose 紧张地咬住了下唇。
我停下拉伸的动作,转过身,正面看着她。
“动线是根据歌曲段落强度和视觉重心重新分配的。”我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的part在第二段主歌,情绪需要铺垫,镜头语言需要由近拉远,不存在扫不到的问题。”
Jennie 嗤笑一声,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抱着手臂看着我:“说得真专业。所以,一切都是为了舞台‘效果’?”
“是。”我回答。
“没有任何……私人因素?”她追问,眼神像淬了冰的探针。
练习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Jisoo 忍不住轻声开口:“Jennie……”
Jennie 没理她,眼睛只盯着我。
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
“如果你对舞台效果有异议,可以提出专业层面的建议。”我说,“否则,就执行。”
“执行?” Jennie 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的弧度带着浓浓的讽刺,“像她们一样?”她的目光扫过 Jisoo、Lisa 和 Rose,那三人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Yuna,别把自己摘那么干净。”她往前走了一步,离开门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压抑的、即将爆发的力量,“你坐上那个位置,踩着的是谁的尸骨?现在来跟我们谈团队,谈专业?你不觉得可笑吗?”
镜子映出我们五个人,站在空旷的、光线惨白的练习室里,像一幅定格的对峙画面。
我看着 Jennie 那双燃烧着愤怒和不甘的眼睛,看着她努力维持的、却早已支离破碎的骄傲。
“可笑吗?”我轻轻重复,然后,也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练习室里,“那就记住现在这种感觉。”
我的目光扫过她,也扫过旁边屏息凝神的另外三人。
“记住无力反抗,只能‘执行’的感觉。”我一字一顿地说,“然后,把它带到舞台上。”
“只有站在最高处,”我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你才有资格谈可笑,或者不可笑。”
Jennie 瞳孔骤缩,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起伏,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愤怒,屈辱,或许还有一丝被说破的、不愿承认的恐惧。
她没再说话。
整个练习室,只剩下空调沉闷的运行声,和我们之间,那根紧绷到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的弦。
我转过身,不再看她,走到音响控制台前,按下了播放键。
《how You Like that》的前奏,以排练时的音量,轰然炸响,瞬间填满了整个死寂的空间。
音乐像汹涌的潮水,吞没了一切无声的对抗与暗流。
我站回自己的位置,抬起眼,看向镜子里那个穿着黑色训练服、眼神冰冷的自己。
“从头开始。”我开口,声音被音乐淹没,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