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死寂与无数道震惊目光的聚焦下,萧澈缓缓抬起了眼睑。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平静地迎上可汗巴特尔那探究、凝重却又隐含着一丝奇异光芒的目光,既无被识破的慌乱,也无身为亲王的倨傲。
他坦然颔首,声音依旧带着伤后的沙哑,却清晰沉稳,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既被可汗法眼识破,本王便不再隐瞒。”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帐内神色各异的众人,语气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赵德海,身为大梁通州盐铁使,却勾结外敌,走私军械,炼制毒盐,谋害王子,意图挑起大梁与黑狼部纷争,其罪当诛九族!本王此次亲自前来,正是为了彻查此案,拿他归案,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这番话,掷地有声,明确了他的立场与目标,并非针对黑狼部,而是共同的敌人!瞬间将双方的立场拉近了许多。
说完,他的目光转向身旁的沈清歌,那双原本冰冷锐利、足以令千军万马胆寒的眸子,在触及她的瞬间,竟如同冰雪初融,化作了难以言喻的柔光与毫不掩饰的关切,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清歌参与此事,是为助我查案。她去哪,我便去哪。她的安危,由我负责。”
这近乎宣言般的话语,带着绝对的维护与不容置疑的强势,再次清晰地划定了界限,也昭示了他与沈清歌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
帐内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巴图王子听到此言,看着萧澈落在沈清歌身上的目光,俊朗的面容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银甲下的拳头骤然握紧,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猛地踏前一步,银甲叶片“哐当”一声撞在身旁的矮几边缘,显示出内心的剧烈波动。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沈清歌发间那枚流淌着星辉的银簪上,又扫过萧澈那宣誓主权般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混合着不甘、愠怒与某种冲动的情绪。
忽然,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他一把扯下自己腰间悬挂的一枚用黑色皮绳串着、色泽深黄、油光发亮、显然常年佩戴的巨大狼牙护身符,那狼牙尖端还镶嵌着一小圈辟邪的赤金。
他几步上前,不容分说地、几乎是有些粗暴地,一把将这枚还带着他体温的狼牙护身符塞进了沈清歌的手中!
“黑风口废弃盐窑,不仅是地势险要,更深处的矿洞常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蚀骨瘴’,无色无味,却能悄无声息地侵蚀经脉,令人内力滞涩,四肢无力。”巴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倔强,避开沈清歌惊讶的目光,硬邦邦地说道,“这枚‘天狼护心牙’,是我族世代传承的圣物之一,能辟百毒,克瘴气。你……戴着它,或许能挡一挡那地方的邪气。”
这举动,充满了蛮族特有的直接与笨拙的关切,更像是一种不甘示弱的、对萧澈那番宣言的回应。
就在那枚带着巴图体温的狼牙触及沈清歌手心的瞬间——
“喀。”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骨节摩擦声,从萧澈的方向传来。
只见萧澈搭在胡床扶手上的那只手,骤然攥紧,指节因极度用力而瞬间泛白,甚至微微颤抖,手背上的青筋清晰暴起!虽然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刚刚还蕴含柔光的眼眸,瞬间沉静下来,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冰冷的、近乎凌厉的寒芒,仿佛被侵犯了领地的头狼,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低气压。
沈清歌握着那枚还带着陌生男子体温的狼牙,感受着其上传来的磅礴阳刚气息,又敏锐地察觉到身边骤然降低的气压和那声骨节轻响,一时之间,接也不是,还也不是,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而微妙。
“咳。”可汗适时地轻咳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他灰蓝色的眼眸深邃地扫过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面色冰冷的萧澈和略显局促的沈清歌,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缓缓开口道:“巴图,不得无礼。靖王殿下在此,沈小姐的安危,自有殿下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