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缺口被暂时堵住,孙二狗立刻指挥士兵用备用的木栅和沙袋加固这段墙体。
但城下的撞击声和攀爬声,依旧如同魔音灌耳,形势依然万分危急。
吐蕃扎西顿珠在城下看得真切,尤其是李骁那悍勇无匹的身手和瞬间扭转局部战况的能力,让他又惊又怒。
他意识到,不尽快除掉这个唐军主将,今日别说破城,恐怕连全身而退都难。
一股被蔑视的羞辱感和嗜血的狂怒涌上心头,他狂吼一声,如同受伤的野兽,挥动着自己那柄,足以砸碎马头的铁蒺藜骨朵,驱赶着更多的士兵,不顾伤亡地向上猛冲。
就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李骁感到腰间“斩机”的震颤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那不再是悸动,而是一种剧烈,几乎要脱鞘而出的嗡鸣!
那股一直被压抑的冰冷杀意,如同积蓄了足够力量的洪水,猛然冲垮了他意志的堤坝,汹涌地灌入他的脑海。
眼前是不断倒下的部下凄惨的面容,耳中是同胞临死前绝望的哀嚎,鼻尖萦绕着浓得化不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一直被他强行按捺在内心深处的暴戾,仇恨与毁灭欲望,在这一刻,被城下的强敌,惨烈的战况和妖刀的诱惑彻底点燃,引爆!
他猛地伸手,一把扯开了包裹刀身的粗布!
“呛啷!”
一声清越,却带着诡异森寒气息的刀鸣,骤然响起,其声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一个人的耳中。
“斩机”出鞘!
刀身不再是平日那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模样,其上那些密布,仿佛天然生成的龙鳞状暗纹骤然亮起。
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并且整个刀身都开始流转着一层幽暗而诡异的绿色光芒,仿佛有某种活物在其中苏醒,游动。
一股无形却切实存在,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杀意,以李骁为中心,如同水波纹般骤然扩散开来!
离得近的双方士兵,无论是正在奋勇搏杀的唐军,还是凶悍进攻的吐蕃兵,在这一刹那。
都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困难。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让他们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动作不由自主地出现了瞬间的僵滞!
李骁的双眼,在这一刹那,瞳孔边缘也隐隐泛起了,淡绿色微光。
理智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到极致,冰冷的杀戮本能。
他身化一道模糊,带着残影的黑线,手持那柄燃烧着幽绿光芒的妖刀,如同离弦之箭,冲入了城墙缺口处吐蕃兵最密集的地方!
刀光闪过,凄厉如九幽之下传来的鬼泣。
一名身材格外魁梧,似乎是吐蕃勇士,反应极快地举起一面厚重的盾,试图格挡这诡异的一击。
“斩机”的刀锋触及盾面,没有发出预想中巨大的金属撞击声。
而是如同烧红的利刃切入凝固的牛油般,悄无声息地,平滑地将那面蒙着多层牛皮的坚固盾牌,连同后面那名勇士强壮的身躯。
自左肩至右肋,斜斜地劈成了两半!
内脏和积蓄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泼洒开来,溅了周围人满头满脸。
另一名吐蕃兵反应极快,挥动精铁锻造的弯刀,带着风声砍向李骁毫无防护的肋下。
然而,他的弯刀在接触到“斩机”刀身外围那层幽绿光芒的边缘时,竟如同遭遇了克星。
精铁的刀身,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应声而断!
断裂的刀尖尚未落地,那惨绿的刀光已经毫不停滞地顺势掠过。
一颗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表情的头颅,带着一蓬炽热的血雨,冲天而起!
李骁如同彻底苏醒的洪荒凶兽,闯入了待宰的羊群。
他所过之处,断肢残臂如同被狂风折断的树枝般横飞,吐蕃兵身上那看似坚固的皮甲,镶嵌的铁片。
在“斩机”那无坚不摧的锋锐和诡异绿芒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玩耍的纸片。
他的存在本身,就成为一种恐怖的象征,一种无法用常理理解的力量。
瞬间将西门唐军岌岌可危的颓势彻底扭转!
守军士兵被主将,这非人般的悍勇和恐怖战力所激励,原本因伤亡而产生的些许畏怯被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混杂着恐惧,兴奋和决绝的血勇之气。
发一声喊,跟随着那道引领死亡的绿色刀光,向攀城的吐蕃兵发起了疯狂的反扑!
那吐蕃扎西顿珠,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最精锐的勇士如同被收割的麦草般倒下。
看着那个被绿光笼罩的唐军将领,如同魔神降世,心中先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随即转化为被彻底蔑视的狂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对未知力量的恐惧。
他嚎叫着,像是要驱散这恐惧,挥动那柄曾经砸碎过无数唐军头盔和骨头的重型铁蒺藜骨朵,不顾一切地。
疯狂地冲向正在人群中肆虐的李骁,试图凭借蛮力将这个带来死亡的“恶魔”一举击杀!
李骁仿佛背后生眼,在骨朵带着恶风即将临体的瞬间,猛然回身。
他眼中那丝绿芒骤然炽盛,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的重击。
他不闪不避,双手紧握“斩机”刀柄,将全身的力量,意志,连同妖刀那股仿佛无穷无尽的诡异能量,尽数灌注于这逆势反撩的一刀之中!
幽绿的刀光,在空中划出一道惊艳而致命、仿佛连光线都要被切开的弧线!
“锵,噗!”
先是精铁被强行斩断的刺耳摩擦声,随即是利刃切入血肉,分离骨骼的沉闷声响。
扎西顿珠那柄,陪伴他征战多年的精铁骨朵头,被“斩机”的刀锋从中精准地削断,旋转着飞了出去。
而刀光其势未衰,几乎毫无阻滞地,径直从那百夫长扎西顿珠魁梧身躯的正中,自下而上,一掠而过!
扎西顿珠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他脸上狂怒的表情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他下意识地低头,似乎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一道细密的血线自他胯下浮现,迅速向上蔓延。
经过腹部、胸膛、脖颈、直至额头…………
下一刻,在周围无数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他那庞大的身躯,沿着这条笔直的血线,整齐地、缓缓地裂成了两半。
带着泼洒的内脏和如同瀑布般涌出的鲜血,向左右两侧轰然倒下!
主将如此惨烈、如此超越常理的死状。
成了压垮剩余吐蕃军,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的勇气,凶悍和贪婪,在这一刻都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他们看着那个手持绿芒妖刀,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般的唐军将领,再看看地上那变成两片的尸体,终于彻底崩溃了。
“魔鬼,他是魔鬼!”
不知是谁用吐蕃语,发出了第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尖叫。
剩余的吐蕃兵如同炸窝的马蜂,发一声喊,丢下手中的武器,不顾一切地跳下城墙。
或者连滚爬爬地冲向自己的战马,爬上马背,用尽平生力气抽打着马匹。
没命地向着来时的方向疯狂逃窜,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城上城下,除了唐军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伤者无法抑制,压抑的呻吟,一时间,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战斗,结束了。
阳光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将温暖而耀眼的光芒,洒满这片刚刚被鲜血和死亡浸透的土地。
城墙上下,一片狼藉,到处是倒伏,姿态各异的尸体,碎裂的兵器盾牌。
凝固,暗红色,几乎将土地都染透的血泊,以及散落得到处都是,如同杂草般的箭矢。
那几口熬煮金汁的大锅下,柴火已然燃尽,只剩下缕缕青烟,混合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形成了一种足以铭刻在记忆深处,代表战争的气味。
孙二狗用未受伤的右手拄着刀,喘息了片刻,便开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
组织那些还有行动能力的士兵打扫战场。
他们沉默地将阵亡同袍的遗体,尽量保持完整地抬到城墙下一处相对干净的空地。
整齐地排列,找来相对干净的布匹,覆盖住他们年轻而苍白的面容。
对于城上城下那些尚未断气,发出微弱呻吟的吐蕃伤兵,唐军士兵们则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用手中的兵器,精准而迅速地补上致命一击。
没有人提出异议,也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
缴获的完好皮甲、弓箭、弯刀被仔细地收集起来,分门别类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