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吊着左臂,拄着刀,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右肩的旧伤和左臂的骨痛在颠簸和寒冷中反复折磨着他,汗水混着沙尘在脸上结成了硬壳,又被寒风吹裂。
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右眼如同鹰隼,不断扫视着四周的地形,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雅丹土丘,枯死的胡杨林残骸,远方地平线上起伏的沙丘轮廓。
他在记路,在寻找可能的伏击点和水源标记。
完好的右手,始终按在腰间“斩机”的刀柄上,感受着那冰冷的绿松石和刀身深处传来微弱的悸动。
老兵的话如同跗骨之蛆,在脑海中盘旋:“握刀的手……待宰的肉……”谁是刀?萧嵩?王氏?张守珪?还是这即将抵达的名为“鹰扬戍”的坟墓?自己呢?是刀,还是肉?
第五天黄昏。
残阳如血,将西边巨大的沙丘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
队伍正艰难地穿越一片被风蚀得千疮百孔的雅丹地貌。
巨大的土丘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
风声在嶙峋的土林间穿梭,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李骁的心头骤然升起一股强烈的警兆!
这警兆并非来自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出来的本能!
他猛地停住脚步,完好的右手瞬间握紧了“斩机”刀柄!
“止步!列阵!”他嘶哑的吼声如同炸雷,在呜咽的风声中撕裂开一道口子。
疲惫麻木的队伍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一阵骚动。
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
“呜嗷!”
“呜嗷!”
凄厉怪异的唿哨声,如同夜枭的尖啸,猛地从前方和侧翼的巨大土丘后响起。
紧接着,沉闷密集的马蹄声如同滚雷,瞬间碾碎了风声的呜咽。
数十骑黑影如同从地狱裂缝中钻出的恶鬼,从几座巨大土丘的阴影里狂飙而出!
他们裹着杂色的破旧皮袍,头上缠着肮脏的头巾,脸上涂抹着防风的油脂和尘土,只露出一双双在夕阳下闪烁着贪婪和凶残光芒的眼睛!
手中的弯刀反射着血色的残阳,如同死神的镰刀。
“沙里飞!是‘沙里飞’马匪!”队伍中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兵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
“沙里飞”,盘踞在这片死亡戈壁深处最凶残、最狡猾的马匪,专挑小股商旅、溃兵下手,劫掠屠戮,不留活口。
马匪的速度快得惊人!
转眼间,狂飙的骑影已如一道浑浊的死亡浪潮,裹挟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狰狞的怪叫,狠狠扑向这支疲惫不堪、如同待宰羔羊般的队伍!
弯刀的寒光,锁定了最外围那些惊恐失措的辅兵和伤兵!
绝望的阴云瞬间笼罩!勒勒车旁的辅兵吓得瘫软在地。
几个新伍长脸色惨白,握着破刀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