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头,三骑快马已如离弦之箭冲出城门。
当先一人,黑甲外罩着锦缎缺胯袍,腰间悬着太原王氏的鎏金鱼符,正是王氏心腹家将。
他身后两骑,皆是精悍部曲,马鞍旁鼓鼓囊囊的皮袋,透出金饼沉甸的轮廓和蜀锦柔滑的光泽。
寒风如刀,割在家将紧绷的脸上。
临行前主母王氏那张因怨毒而扭曲的脸,犹在眼前。
“李骁那杂种,必须死在战场上,死在所有人看得见的地方,凉洲李府的体面,承业的前程,绝不容一个胡人生的孽障玷污。”
她将那份标注着“吐蕃大股精锐”集结于绝地烽燧的机密舆图重重拍在他手中。
“萧嵩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
告诉他,太原王氏,记得住这份人情。
马鞭狠狠抽下,健马吃痛,四蹄翻飞,卷起一路烟尘。
驿站换马不换人,渴了就在马背上灌一口冰冷的皮囊水,饿了啃两口硬如石块的肉干。
家将眼中只有那条通往河西节度使驻节之地,凉州城东北重镇鄯州的官道。
时间,就是主母的意志,就是李骁的催命符。
胯下这匹凉州大马喷着粗重的白气,口鼻处已结满冰霜。
家将眯着眼,太原王氏家将的锦袍早已被黄尘染透,腰间的错金横刀随着马背颠簸,不断磕碰着大腿。
“驾!”
家将猛夹马腹,鞭子在冷风中炸响。
身后两名同样风尘仆仆的骑士紧随其后,马蹄在古道上踏起一串烟尘。
千里奔袭,人困马乏,但家将眼底的寒光比这河西的朔风更冷。
他必须赶在那个卑贱的庶子真正在边军里扎下根,甚至长出獠牙之前,将其碾碎成泥。
夫人的意志,就是太原王氏在这片土地上的律令。
五日后,人困马乏,鄯州巍峨的城墙终于出现在灰蒙蒙的地平线上。
巨大的“河西节度使”旌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透出统御万里边陲的凛然威势。
家将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的焦躁,整了整被风尘染污的鱼符,他亮出太原王氏的金灿灿名刺,门吏验看后,脸色一肃,不敢怠慢,立刻引他入城。
凉州城那饱经战火的高大轮廓终于在漫天风沙中显现。
城门处,守城的队正验看家将递上的鎏金“太原王氏”鱼符时,那点倨傲瞬间化作了谨慎的恭敬,挥手急令军卒搬开沉重的鹿角拒马。
“将军辛苦!快请入城!”
家将鼻子里哼出一声,看也不看那队正,马鞭一指。
“带路,河西节度使府!”
马蹄踏在凉州城内夯实的黄土主街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街道两旁,低矮的土屋瓦舍鳞次栉比,裹着破旧羊皮袄的胡汉百姓缩着脖子匆匆走过,间或有驼铃声声的粟特商队慢悠悠穿行。
边城的粗粝与生机,在家将眼中不过是模糊的背景。
他眼中只有前方那座戒备森严,矗立于城北高地的河西节度使府邸。
府邸辕门前,持戟卫兵铠甲鲜明,眼神锐利如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