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李氏旁支子弟。年十九。”
他刻意隐去了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庶子”身份,只报出“旁支”,这已是他此刻能抓住的、唯一可能有点分量的身份标签。
“能开三石弓,擅使斩马刀。”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量,眼神锐利地迎向赵德柱的审视。
“十步之内,草人尽断。”
“凉州李氏?”
赵军吏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猛地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嗤笑,三角眼里瞬间溢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
他身体微微前倾,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李骁苍白灰败的脸,摇摇欲坠的身体,尤其是那刺目的伤痕。
“就你,还凉州李氏旁支,呸。”
他一口浓痰重重啐在脚边的黄土里,溅起一小片尘埃。
“小子,知道冒充世家子弟是什么罪过吗,按军律,当抽二十脊杖,枷号三日。”
就你这副痨病鬼的德性,一阵风都能把你刮散了架,还带着这么重的伤。
啧啧啧……
他摇着头,语气刻薄至极。
“怕不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被人揍成了死狗,逃命逃到这儿来的吧,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他厌烦地挥着手臂,动作幅度极大,如同驱赶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
“赤水军要的是能上阵砍下吐蕃狗头的真汉子,不是收容你这种半死不活病秧子的善堂。”
“别在这儿碍老子的眼,耽误军务。”
周围的窃笑声像毒虫一样嗡嗡响起,无数道麻木或是纯粹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芒刺般扎在李骁的背上。
那些目光里,没有同情,只有对更悲惨者的嘲弄,仿佛他的狼狈能稍稍缓解他们自身的绝望。
一股炽烈的怒火猛地从李骁脚底直冲天灵盖,几乎要冲破他的颅骨。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忍不住想一拳打飞,让他有多远滚多远,狗眼不识真英雄。
这怒火瞬间点燃了全身的血液,却也狠狠撕扯着右肩的伤口,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他眼前金星乱冒,身体不由自主地又是一晃。
老胡商的手臂立刻加大了支撑的力度。
李骁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如同竭尽全力。
他没有争辩,一个字也没有,眼神却骤然沉冷如冰。
他缓缓抬起未受伤的左手,伸向腰间,那里,一柄被粗布包裹的长刀斜挎着。
这个动作让赵军吏和旁边几个按刀的军卒瞬间警惕起来,手悄悄的虚扶按上了刀柄处。
布条开始散落,但仍有一大半封存。
露出的刀鞘古朴沉重,布满磨损的痕迹,刀柄处镶嵌的绿松石在昏黄天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紧张的气氛。
赵军吏和旁边几个原本懒散的军卒,身体猛地绷紧,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起来。
手掌“唰”地一下紧紧握住了刀柄,警惕地盯着李骁那只移动的手。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声和粗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