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拢的声音轻不可闻，却像最终落下的铡刀，斩断了办公室内所有虚假的平静。江辰依旧维持着背对门口的姿势，如同一尊被瞬间抽去灵魂的石像，只有剧烈起伏的、几乎要炸裂的胸膛，证明着内在席卷一切的毁灭性风暴。
“观察你的行为模式，分析你的决策逻辑，记录你的情绪波动，评估你的……弱点。”
“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有时候，最大的弱点，恰恰是……不肯承认自己有弱点。”
林夕的话语，如同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倒刺，反复撕扯着他理性与骄傲的神经。怒火在灼烧，耻辱感像浓酸般腐蚀着他，但比这些更深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虚无的茫然与……自我怀疑。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掌控者，是规则的制定者和维护者，是那个站在高处、冷静审视一切的人。可原来，在更高的维度上，他自己才是那个被放在显微镜下，连每一次情绪失控都被记录在案的……实验品？
这种认知的颠覆，几乎摧毁了他赖以存在的根基。
他猛地转身，猩红的眼睛扫过办公室的一切——整齐的文件，冰冷的电脑，象征着秩序和权力的宽大办公桌……这一切，此刻看来都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讽刺的舞台剧背景。而他，则是舞台上那个自以为是的、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小丑。
“砰！”
他再也无法抑制，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书架上。厚重的实木书架发出一声闷响，几本书籍被震落在地，发出凌乱的声响。指骨传来钻心的疼痛，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短暂的、近乎自虐般的清醒。
他不能这样。不能被她的一句话，就彻底击垮。
他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重新拾起那些破碎的逻辑碎片。林夕承认了，承认了她的目的。但这承认本身，是否又是另一层伪装？是为了扰乱他，让他无法做出正确判断的烟雾弹？将目标直接引向他自身，这太过匪夷所思，也太过……大胆。这更像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策略，一种将水搅浑的极端手段。
可她的眼神……那种荒芜的空洞，那种放弃挣扎后的疲惫，以及最后那近乎怜悯的嘲讽……那不像是纯粹的表演。那里面，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感。
理智与直觉，信任与怀疑，愤怒与一种病态的好奇，在他内心疯狂厮杀，将他撕裂。他从未感到如此混乱，如此……无力。
他跌坐回椅子上，双手插入发间，用力拉扯着发根，试图用物理的痛楚来镇压精神的崩溃。他需要冷静。必须冷静。
他重新打开电脑，调出所有与林夕相关的资料，从她转学进来的第一天开始，一页页，一行行，重新审视。他试图从中找出破绽，找出能证明她此刻所言非虚、或者全是谎言的证据。
但越看，心越沉。
她的背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却又在某些细节处，透着一丝刻意打磨过的光滑。她的行为，无论是初期的“纯真努力”，中期的“价值展示”，还是后期的“情绪崩溃”，在已知“观察者”这个前提下去回溯，竟然都能找到合乎逻辑的解释——那都是为了接近他、测试他而精心设计的步骤！
他甚至开始怀疑，他与苏沫的关系，他与陆子昂的矛盾，是否也都在那不知名的“他们”的观察和算计之中？
一种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满了全身。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牢笼之中，而牢笼的栏杆，就是他一直以来信奉并维护的规则、逻辑和他自身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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