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手指还捏着那片碎瓷,裙角被银丝缠住的一瞬,她猛地抬脚踩断了那根细线。琉璃皿里的粉末不再动,墙角的裂缝也恢复了安静。
她把碎瓷收进袖袋,转身走向门口。谢无涯靠在屏风上没动,裴琰仍被傀儡丝吊在半空,呼吸微弱。她没再看他一眼。
天刚亮,宫道上的雾还没散。她一路穿廊过殿,直奔摄政王府书房。萧景珩昨夜批折到三更,茶盏应当还在原处。
书房外守着两名内侍。她低头整理袖口,将一支新制的银针藏进指尖。推门进去时动作轻巧,像是来送药的寻常医女。
茶具架摆在东侧案几上,昨日用过的青瓷盏已归位。她假装翻找药材,手指扫过盏底,果然摸到一层细微颗粒。借着晨光一看,釉面残留的朱砂泛着暗金光泽,和碎瓷上的红痕一模一样。
她不动声色退后两步,从药匣里取出一个小水盆,故意绊了一下。水泼了一地,宫人慌忙进来收拾。
趁着混乱,她迅速将银针插入茶盏残渍。
针尖刚碰到底部液体,立刻冒出白泡,接着发黑卷曲,像被火燎过一般。她心头一沉,立即将针拔出,封进琉璃管。
这不是普通的朱砂墨。它能腐蚀银针,说明混了剧毒,而且是活性的——会随着书写时间慢慢释放毒性。
她盯着那支变色的针,想起裴琰最后说的话:“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不在宫里,在‘朱砂’里。”
原来如此。不是藏在某个地方,而是“朱砂”本身就是线索。
她正要收起琉璃管,门外传来脚步声。这次不是内侍的节奏,稳重、缓慢,带着压迫感。
二皇子萧明煜来了。
他穿着深紫团花袍,手里捧着一个白瓷瓶,脸上挂着温和笑意。“听说摄政王近日咳血不止,特地送来西域解毒丹,助他清肺化瘀。”
沈知微站在屏风后,没有露面。她低声对萧景珩说:“他若真关心您的病情,为何不先通报太医?这瓶子来得蹊跷。”
萧景珩坐在案前,手里握着玉珏,轻轻摩挲。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示意让人接过。
瓷瓶交到宫人手中,还未拆封。沈知微悄悄从袖中弹出机关木鸟尾羽的一点药粉,洒向瓶底。药粉落定,瓶底刻痕忽然泛起幽蓝光。
那是磷火标记,只有沾过沈家军阵图的人才能留下。
她瞳孔一缩。这个瓶子,曾经装过军情密件。
“打开看看。”萧景珩开口。
宫人刚要动手,沈知微快步上前拦住。“别开。瓶口有裂纹,可能是空的,也可能有毒。”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瓶身。花纹普通,釉质细腻,但瓶底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刻痕,组成半个狼首图案,与陆沉背上的伤疤相似,却不完全一样。
她伸手想取瓶子,却被萧明煜拦住。“沈姑娘不必亲自动手,这点小事,自有下人处理。”
她说:“我是钦天监监正,验毒是我的职责。”
两人僵持片刻,萧景珩淡淡道:“让她看。”
萧明煜笑了笑,退开一步。
沈知微接过瓷瓶,指尖刚触到底部,一股寒意顺着经脉往上爬。她立刻意识到不对,正要松手,却听见一声低吼。
狼王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毛发炸起,死死盯着瓷瓶。
她蹲下来,轻抚它的头。“寻味。”
狼王嗅了嗅瓶口,突然龇牙,猛地扑上去,一口咬碎瓶身。
瓷片四溅,其中一片断口处闪过一道红字。她捡起来一看,心跳几乎停住。
那是一行小楷,笔迹熟悉至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是萧景珩早年对付政敌的密令暗语,从未外泄。连内阁都无人知晓。
可现在,它出现在一个由二皇子送来的“解药”碎片上。
她抬头看向萧景珩。他仍坐着,神色未变,只是手里的玉珏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股香味飘了进来。
淡淡的,清甜中带点涩,是茉莉。
她猛地回头望向通风口。密道系统的三端都有这种香,太后寝宫、相府密室、萧景珩地宫,每一处通道都熏着这味道。
她刚想提醒阿蛮注意雪貂,远处就传来一声哀鸣。
紧接着,阿蛮抱着雪貂冲了进来,脸色惨白。雪貂口吐黑血,四肢抽搐,已经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