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割破手指的刹那,血珠滚落,在碎陶表面洇开一小片暗红。沈知微没松手,反而将瓦片攥得更紧了些。指腹顺着断裂边缘滑过,触到一道细密刻痕——不是风化,也不是摔裂,是刀锋一笔一划刻上去的纹路。
她低头看了一眼,迅速把瓦片塞进袖袋夹层。血还在渗,她撕了块里衣布条缠上指尖,动作轻而快,像在处理一株毒性不强的草药。
头顶屋檐又响了一声,这次是瓦片被踩动的轻颤。她没抬头,也没加快脚步,只是贴着墙根往东三巷拐去。老太监的板车还停在原地,药箱也在,但她没去拿。那人见她走近,只抬了下眼皮,便又垂头打盹。
沈知微绕过车尾,钻进尚衣局后侧的小门。杂役房里没人,油灯半熄,她反手闩上门,从玄铁镯暗格取出那朵干枯的茉莉花,放在案上。花瓣早已发脆,却仍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香。
她没碰它,而是先用银针刮下瓦片上的粉末,撒在灯焰旁的一张黄纸上。火光一跳,灰末泛出淡淡的青色,像是某种北狄祭文残留的药染痕迹。
“果然是他们的人。”她低声说。
话音未落,窗框被人从外轻轻叩了两下。三长两短,是陆沉的暗号。
她吹灭油灯,拉开一条缝。陆沉站在外面,披着夜巡的黑斗篷,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扫过她的手:“流血了。”
“小伤。”她收回手,“你来得正好。”
他跨进来,顺手带上门,目光落在桌上那朵花上,眉头微皱,但没问。沈知微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放在灯台凹槽里。玉面刻着两只交颈狼首,中间一个“狄”字,在昏光下泛着冷青。
“你有没有一块和它能对上的?”她问。
陆沉沉默片刻,从腰间锦囊里摸出另一半。两块玉佩边缘锯齿分明,像是被硬生生掰开的。他递过去时,手指顿了一下。
沈知微接过,将两半拼在一起。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合拢。玉面骤然亮起一层青光,蜿蜒的线条从“狄”字中心扩散,勾勒出山川、河流、星轨交错的图样——一座被群峰环抱的巨大陵墓轮廓清晰浮现,四角有狼形石兽镇守,中央一道阶梯直通地底。
空气里忽然飘出一股味道,像是湿土混着腐烂的茉莉,又夹着铁锈般的腥气。
“这是……”陆沉盯着玉面,声音压低。
“北狄皇陵。”沈知微指尖轻抚地图纹路,“传言双鱼玉佩合璧可现秘图,原来是真的。”
她正要细看,忽觉手腕一紧。陆沉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痛骨头。他盯着地图上一条曲折的山脉线,呼吸变得粗重。
“这纹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在自己背上见过。”
沈知微一怔:“你说什么?”
他没答,只松开手,转身背对她,解开外袍和里衣。肩胛骨下方,一道深褐色的疤痕盘踞在皮肤上,形状扭曲,像是一段纠缠的藤蔓。可当沈知微将玉佩地图举到灯光下对照时,却发现那疤痕的走势,竟与地图上一条主脉完全重合——分岔的位置、弯曲的角度,甚至连末端的一个小钩,都一模一样。
她屏住呼吸,取出金针,轻轻点在疤痕边缘。
针尖刚触到皮肤,陆沉猛地一抖,肌肉绷紧,却没有躲。沈知微顺着纹路缓慢移动银针,忽然察觉皮下有极细微的异物感,像是金属丝嵌在肉里,随着血脉微微跳动。
“这不是普通的伤。”她低声说,“有人用蛊术或药人手段,在你身上种了东西。这地图……可能是活的。”
陆沉迅速穿衣,动作有些僵硬。他系扣子的手指微微发颤,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事不能再说出去。”
“可它为什么会在你身上?”沈知微盯着他,“你是沈家嫡子,从小在相府长大,怎么会有北狄皇陵的印记?”
“我不知道。”他声音沙哑,“我只知道,每逢月圆之夜,这块疤就会发烫,像是有人在远处点燃了火。”
沈知微没再追问。她把双鱼玉佩收进玄铁镯暗格,顺手将那朵干枯茉莉花也塞进去。花茎断裂处露出一点黑色粉末,她捻了一点在指尖搓了搓,没有气味,但皮肤微微发麻。
“这花有问题。”她说。
陆沉看了她一眼:“你从哪儿来的?”